就在这尴尬至极的时刻,韩佩蘅猛地站起身,朗声道:“宁姐姐此言差矣!此乃我与如霜近日研习西洋‘格物学’所得!这并非咒语,而是揭示了构成天地万物的最基本元素!其排列暗合天道韵律,奥妙无穷!”
她走到宁如霜身边,一副“我们是一伙的”架势,继续忽悠:“诸位夫人小姐博学,可知这‘氧’为何物?人无时无刻不在呼吸它!这‘碳’又是何物?你我身躯、这燃烧的炭火皆含此物!此乃窥探造化之秘的学问!”
那位白胡子老学士再次捋须,这次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探究:“西洋格物学?老夫倒是略有耳闻,据说其理迥异于我中学……二位小姐竟有涉猎?不知师从何人?”
宁如霜见有转机,赶紧顺杆爬,继续胡诌:“乃一位云游的西洋教士所授,他说此学乃未来之道!”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云里雾里,但“西洋”、“格物”、“造化之秘”这些词唬住了一部分人,加上韩佩蘅将军府千金身份背书,场面总算没有彻底失控。
王氏和宁如雪脸色难看,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发作。
韩佩蘅趁机拉着宁如霜行礼:“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还是请其他姐妹展示才艺吧,我二人先告退片刻。”
不等众人反应,她赶紧拽着宁如霜溜出了正厅。
一到没人的地方,宁如霜腿都软了:“卧槽卧槽!吓死我了!韩宸你太能编了!” “我叫韩佩蘅!”韩佩蘅也心有余悸,“你也是真敢背!元素周期表都出来了!”
两人正拍着胸口喘气,突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二小姐!韩小姐!不好了!后院……后院来了好多官爷!说是要搜查逃犯!已经往……往柴房那边去了!”
宁如霜和韩佩蘅脸色煞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
“官爷……搜查逃犯?柴房?”宁如霜的声音都在发抖。
绝对不能让他被找到!否则她们窝藏逃犯,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死路一条!
韩佩蘅到底是将门之女,更快镇定下来,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把光芒和嘈杂人声,当机立断:
“不能一起过去!目标太大!霜霜,你立刻从那边小径绕过去,想办法把他弄醒或者藏得更隐蔽!我想办法拖住那些官差,给你争取时间!”
“我……我一个人?”宁如霜腿都软了。
“只能是你!我有身份,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能周旋!你快去!”
韩佩蘅用力推了她一把,然后转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主动迎着搜捕队伍的方向走去,声音刻意提高了些,带着不满:“前方何事喧哗?惊扰了府中女眷,你们可知罪?”
宁如霜看着韩佩蘅的背影,咬咬牙,转身提起裙摆,沿着黑暗的小径拼命朝柴房跑去。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救命啊!我只是个高中生!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那间破柴房,扑到那个被麻袋盖住的人形前,手忙脚乱地扒开覆盖物。
谢宴依旧昏迷着,脸色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雪光下显得更加死白,呼吸微弱。
“喂!醒醒!快醒醒!”宁如霜不敢大声,只能用力拍打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湿黏的血迹,“官差来了!你再不醒我们都要死了!”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隐约映照在破窗上。
宁如霜急得满头大汗,绝望之下,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急救知识,狠下心,对准他腰侧一处看起来最严重的伤口附近,用力掐了下去!
“呃!”谢宴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痛哼,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瞬间凝聚的、野兽般的警惕和杀意。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暴起动手,但剧痛和虚弱让他动作一滞。
“别动!是我!”宁如霜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赶紧压低声音,“官差来搜人了!就在外面!我们得躲起来!”
谢宴的眼神锐利地锁定她,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评估了情况和她的意图。外面的喧哗声和火光证实了她的话。他咬牙,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那边那间柴房!仔细搜!”外面传来官差头目的吼声。
完了!他们直接朝这边来了!
宁如霜环顾四周,这柴房空空荡荡,根本无处可藏!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巨大的、用来腌酸菜的空陶缸上!
“那里!快!”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搀扶起谢宴沉重的身体。谢宴也强忍着剧痛,配合着她的力道,两人踉跄着扑到缸边。
谢宴先艰难地翻身爬了进去,缸内空间狭小,他几乎只能蜷缩起来。宁如霜紧接着也想爬进去,却发现空间根本不够两人同时躲藏!而且谢宴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染红了缸底。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千钧一发之际,宁如霜看到缸旁边堆着的几捆高高的、用来引火的干芦苇杆。她脑中灵光一闪!
“躲好!别出声!”她对缸里的谢宴低吼一声,然后猛地将旁边堆着的干芦苇杆拉过来,胡乱地盖在缸口,做出这里只是堆杂物的样子。
刚做完这一切,柴房破旧的门就“砰”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
三四名手持钢刀、举着火把的官差涌了进来,明亮晃动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满是灰尘的柴房。
宁如霜心脏骤停,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僵直地站在缸边,努力用身体挡住那堆看起来并不十分自然的芦苇杆。她能感觉到缸里的谢宴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死寂无声。
“哟?这破地方还藏着个小娘子?”为首的官差看到宁如霜,愣了一下,露出猥琐的笑容,“深更半夜,独自在此做什么?莫非是在等什么情郎?”他说着,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宁如霜和那个大缸之间来回扫视。
宁如霜吓得头皮发麻,但求生欲让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故意瑟缩了一下肩膀,露出害怕又委屈的样子,带着哭腔道:“官、官爷明鉴……奴婢……奴婢是负责打扫这片的丫鬟……天冷,偷、偷懒进来躲会儿风雪……”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缸边又靠了靠,仿佛想寻求一点遮蔽。
另一个官差用刀鞘胡乱拨拉着地上的干草和杂物:“头儿,这地方藏不了人吧?除了这口破缸……”
那为首官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盖着芦苇杆的大缸上,似乎起了疑心:“这缸里是什么?”他说着,就迈步朝大缸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