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澜许久未来过流云峰,东逛西逛了好一会儿,感慨怀念之余,最后沿着食堂飘出来的香味儿,寻到了吃饭的地方。
秦书胡乱准备的早膳早已在嘴里没了滋味儿,这会儿闻着食物的香味,忍不住唇齿生津。
流云峰的饭菜瞧着要比摇光殿的正常许多。
虽说修炼者可以断绝饮食,但流云峰有个贪嘴的长老,因此也有一个会认真安排弟子膳食的食堂。
宋听澜想起自己在聆泉阁的那些日子,整日吃些没味道的东西,嘴巴不是淡,就是淡的生苦。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食堂。
正是食堂最热闹的时候,热腾腾的白雾从窗口涌出来,飘飞向屋顶,瞧着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食堂里的剑宗弟子清一色的红白衣裳,宋听澜一个月白色的人忽然进入,还是个生人面孔,很难不引来侧目。
宋听澜一一避开那些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视线,径自走入,但不可避免地,还是撞上了一个自来熟的人。
宋听澜微微垂着头,差点撞在那人的肩膀上,恍然一抬头,对上一张笑脸。
这人笑得格外灿烂,特别是他皮肤较黑,一咧嘴,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更是灿烂得叫人不好拒绝。
宋听澜看着他,莫名挪不动脚步,躲不开了。
“宋听澜!”
“……”
这一声喊得仿佛他从前就认识宋听澜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
但是,宋听澜能确定,他从未见过此人,“你是谁?”
“在下裴牧云,流云峰第十六代弟子。”
“哦,”宋听澜点了点头说,“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已经认识你了!”裴牧云毫不见外地抓起宋听澜的手腕,引着他走向盛饭的地方,“来来来,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说!你是第一次来我们流云峰的食堂吧,我跟你说,我们食堂可好吃了,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这顿我请你了!”
宋听澜:“……”
等下,他什么时候答应了要一起吃饭?
边吃边说——说什么?这人怎么就牵着他了?
别说,这些菜看着是挺好吃的。
山药肉丸汤、盐葱猪排、酱油五花、板栗鸡翅、酸辣白菜……裴牧云唰唰唰拿完了十一盘菜,直到他和宋听澜手里的餐盘都叠起了两三层,才侧过脸问宋听澜:“还需要什么?”
两个人十一样菜还不够吗?
宋听澜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会儿,勉强再加了一盘清炒蚕豆,“够了。”再多就拿不下了。
裴牧云摇了摇头说:“你这吃的也太清淡了。”
“……”宋听澜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裴牧云,这人高马大、身子健壮的,看起来很适合当一颗立在山门前的黑色松树。
宋听澜跟着裴牧云,在食堂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路走过去,仍然收到了许多视线,其中有一道特别讨人厌的,像枚生满了锈的铁钉扎在他身上一样。
宋听澜循着视线的源头,瞥去一眼,那人似乎短暂地挪开了眼,没让他找到,宋听澜便不再搭理,执起筷子,专心吃饭。
面前可是一顿相当丰盛的午膳,不可辜负。
那枚“钉子”远远瞥见宋听澜淡然的样子,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怒气一上头,“哗啦”掀翻了面前的餐桌。
与他同桌的弟子碍于他的身份,有怒有怨却不敢言,一个个低眉顺眼的,连“钉子”的正脸都不敢看。
宋听澜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夹了块鸡翅来吃,三两下剔光了肉,吐出骨头。
“钉子”见他吃得香,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满地狼藉,心有不满,便直冲冲奔向宋听澜那桌,一掌拍响了桌子。
宋听澜正在跟裴牧云说食堂的厨子手艺好,一道板栗鸡翅烧的汤汁都挂在板栗和鸡翅上面,一口咬下去,浓油赤酱的味道便爆发出来。
裴牧云吃得勤快,没空回复他,只“嗯嗯嗯”地连连点头。
“钉子”面色涨红,抬手又是一拍。
宋听澜终于停下筷子,空出了嘴,转头看向“钉子”,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手上,关切道:“你的手疼吗?”
“钉子”一阵沉默,仿佛被钉在原地羞辱了一般,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却一点点由红变紫。
宋听澜低声问裴牧云:“这位仁兄是否身体有疾?”
裴牧云咋舌不言:“……”
确实,有疾。
准确来说,是脑子有疾。
裴牧云的反应落在有疾的“钉子”眼里,也让他生气了,“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宋听澜擦了擦嘴巴,转头面对着“钉子”,笑得比任何一次面对千渡雪的时候都要灿烂,柔声道:“这位仁兄,我们之间是否有误会?”
“谁是你仁兄,我姓徐,乃是流云峰第十六代弟子之首,你们竟然在此看我的笑话!”徐钉子指着宋听澜说,“尤其是你,一个外来的狐媚货色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裴牧云无奈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张嘴,便是夸张的喊冤:“徐师兄——你真的误会了,你乃——十六代弟子之首,我一个流云峰的无名小卒,怎么敢看你的笑话呢?况且,你师父是徐长老,”裴牧云说到这儿,对着宋听澜一挑眉,挤了挤眼睛,“徐长老的徒弟我怎敢得罪呢,尊敬您还来不及呢!”
徐钉子又是一拍桌,“你这是在讥讽我没实力,全靠着师父是长老才有脸面!”
裴牧云轻轻地“咦”了一声,微微低了脑袋,看着是心虚,实则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