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窗将初升的朝阳切割成无数冰冷的光块,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凌曜几乎一夜未眠,在那张过分柔软宽敞的床上辗转反侧,每一次闭眼都能感觉到谢斩冰冷的目光和手腕上残留的禁锢感。
他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俯瞰下去,车水马龙,城市早已苏醒,而他却像被囚禁在云端,与这一切隔绝。自由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衣柜里果然塞满了符合他尺码的衣服,从休闲到正装,一应俱全,标签崭新,价格昂贵得刺眼。他厌恶地甩上衣柜门,最终还是换上了自己那套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运动裤,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客厅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他试图打开电视,却发现需要复杂的授权。他想出门,智能门锁发出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权限未开启。”
他被彻底软禁了。
饥饿感阵阵袭来。他走到那间堪比专业餐厅的开放式厨房,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进口食材和饮品,琳琅满目,却没有任何速食或方便烹饪的东西。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与之格格不入。
他不会做饭,过去要么吃食堂,要么随便买点快餐打发。
就在他对着冰箱冷气发呆时,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
凌曜猛地回头。
谢斩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入口。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削弱了几分西装带来的凌厉感,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和掌控欲却丝毫未减。他像是回到自己领地的猎食者,目光随意地扫过凌曜身上的旧衣服,并未发表评论,径直走向餐厅区域。
“做饭。”他拉开餐椅坐下,命令言简意赅,仿佛凌曜是天经地义该伺候他的佣人。
凌曜僵在原地,怒火蹭地冒起来:“我不会。”
谢斩抬眸看他,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淡漠。“那就学。”他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平板电脑,开始浏览财经新闻,不再看凌曜一眼,“我的早餐不喜欢等太久。”
屈辱感再次涌上。凌曜恨不得将冰箱里的东西全砸在他那张该死的脸上。但他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然后猛地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吐司和牛奶,动作粗暴地摔在料理台上。
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煎蛋溅得到处都是油,吐司烤得焦黑,牛奶热得溢出来,弄得灶台一片狼藉。整个过程笨拙又狼狈,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冰冷地评估着他的无能。
最终,他将一盘卖相凄惨的煎蛋和两片焦黑的吐司,以及一杯牛奶,“砰”地一声放在谢斩面前的餐桌上,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克制才没直接扣上去。
谢斩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眼,扫了一眼桌上的“杰作”,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动刀叉,只是将平板放到一边,身体向后靠向椅背,目光重新落在凌曜身上。
“看来,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规矩,能力,以及如何取悦我。”
凌曜站在桌对面,胸口起伏,像一头被拴住的困兽。
谢斩却并不在意他的愤怒,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道:“今天会有人来接你。给你请了老师。”
老师?凌曜警惕地看着他。
“格斗,枪械,商务礼仪,还有……”谢斩的目光在他身上旧衣服停留了一瞬,“如何得体地着装。你需要学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多。”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通知。他要重新打磨他,按照他的意愿和需求,将他塑造成另一个样子。
这时,门铃轻声响起。方助理带着两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安静地走进来,仿佛早就等在门外。他们目不斜视,动作迅速地将凌曜做的那盘糟糕的食物撤下,换上了精致丰盛的早餐: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香气扑鼻的培根,新鲜烤制的可颂,还有冒着热气的咖啡。
整个过程无声而高效,像是在上演一场默剧,衬得刚才凌曜的手忙脚乱更加可笑。
谢斩拿起银质刀叉,姿态优雅地开始用餐,仿佛凌曜不存在。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凌曜的胃因饥饿而抽搐,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肯露出丝毫渴望。
“坐下。”谢斩切下一小块培根,没有抬头,“或者你更喜欢站着看别人吃?”
凌曜站了很久,久到腿开始发酸。最终,他还是屈服于生理的需求和对方那种无形的威压,僵硬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却偏过头,死死盯着窗外,不肯看桌上的食物,更不肯看那个优雅进食的男人。
一顿早餐在极度压抑的沉默中度过。
只有银器偶尔碰撞盘子的轻微声响,和谢斩翻阅电子文件的细微滑动声。
这是一场无声的硝烟。凌曜用沉默和抗拒固守着他最后的阵地,而谢斩,则用绝对的掌控和漠视,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边界。
早餐结束时,谢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老师九点到。”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仿佛凌曜只是他日程表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排。
凌曜独自坐在巨大的餐桌前,看着对面那份丝毫未动的、早已冷掉的食物,只觉得胃里和心里,都堵得发慌。
他所面临的,是一场力量悬殊的、看不到尽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