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挣扎了许久，她猛地站起身，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那个落了点灰的粉色盒子，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本写了大半的日记本。

她往后翻了几页，撕下一张空白纸，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一笔一划地写下：“哥哥，毕业快乐。”

写完又觉得不妥，指尖捏着纸条犹豫片刻，狠狠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重新撕下一张纸，她深吸一口气，写道：“毕业快乐，哥哥，祝你考到理想的大学，愿你想要的都能拥有，前路坦荡无虞。”

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两行小字：“阳光应该藏在云里。”

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就化作无声的祝福，伴你岁岁年年。

她捧着纸条看了又看，纸页被指尖焐得温热，最后还是仔细地折成了小巧的方形，放进了口袋捂住。

次日，徐清清独自踏上回老宅的路。

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微凉，鞋底碾过细碎的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低叹息。

这条路她走了十几年，如今却觉得每一步都沉得发慌，胸口堵着团化不开的闷，连风掠过稻浪的声音都透着寂寥。

远远望见田野尽头那方矮矮的墓碑，她攥紧了手里的纸钱袋，指节泛白。

一步步走近，直到墓碑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才缓缓跪下，膝盖硌着微凉的泥土，带着青草的湿气。

“奶奶，阿福，我来看你们了。”

声音刚出口就带了颤，她低头抽出纸钱，打火机的火苗在风里晃了晃，终于点燃了纸边。

橘红色的火光舔舐着纸片，化作点点灰烬，随着风飘向远方，像无数细碎的思念。

她望着火苗，眼眸不自觉地红了，滚烫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砸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奶奶，我好想你们……”

县城里的霓虹再亮，也抵不过这乡野的宁静。

可这份宁静此刻却像一张密网，将她的压抑紧紧裹住，让她喘不过气。

她都快忘了，奶奶在世时，那些阳光晒着后背、风里都是稻花香的快乐，是多么真切。

思绪渐渐飘远，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田野——

“阿福，快点跟上！我给你网蜻蜓吃好不好？”

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根插满蜘蛛网的小竹竿，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欢快地向田野间奔去。

白皙稚嫩的脸颊上挂着灿烂的笑，眼里的光比夏日的太阳还要耀眼。

她在田埂上巡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瞥见草叶上停着一只红翅膀的蜻蜓。立刻放慢脚步，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移动竹竿，趁着蜻蜓停驻的瞬间，精准地往下一扣。

“抓住啦！”

她眼眸亮得像盛了星光，赶忙收回竹竿，轻轻一甩，蜻蜓便落到了旁边黄白相间的大狗面前。

阿福立刻兴奋地摇着尾巴，一口叼住，还用脑袋蹭了蹭小女孩的手心，惹得她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在田野间久久回荡。

“阿福，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阿福像是听懂了，“汪”了一声，把头埋在她的腿上蹭来蹭去，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笑得更欢了。

可这温暖的画面转瞬就散了，眼前只剩她一个人跪在墓碑前，身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徐清清从兜里掏出一根火腿肠，轻轻放在旁边那小小的土堆上。

她指尖摩挲着土堆上的青草，声音轻得像耳语：“我怎么会忘了阿福呢。”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