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芫本想在阁中多留两日，但其间毒发，将叶天祈给他的唯一一颗解药服之，时日无多，只好拜别师父，返往扬州。

临行前接到飞信，告知侍郎府已派人在城中连日搜查，其他人皆已离淮南暂避风头，提醒他多加小心。于是他取来一张伪面，一路乔装打扮，混过关卡盘查，回到扬州。

灯会将近，随着外地人的不断涌入，扬州城中一日比一日热闹。四处都可见立杆搭架，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红宣白纸，绿柳飞莺，莲荷蜻驻、衔尾彩凤，应有尽有。来往者摩肩擦踵，观花看戏，挑食拣物，或独行，或携眷，避让着大路上的行车走马，皆在盛世太平的景致之中。有官家队伍混入其中，成列而行，于人群之中监视观察，找寻目标。

康小石不着痕迹地瞥过官卫，掩了嘴，在叶天祈耳旁小声道：“上周侍郎府中起乱，死了一个凌雪阁弟子。”

“你说什么？！”

叶天祈一声惊呼，引来旁人侧目，官卫朝这边看来，康小石急急捂住他的嘴把他往里拉，“你疯了，叫这么大声！”他抬手指向官队，叶天祈这才注意到，攥了拳头，强压了颤声问康小石，“是不是他？”

“不知道，”康小石摇摇头，“尸体被沉江，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他们应该是得手了，侍郎府不敢张扬，只派人手加紧搜查，却不张榜悬赏，对百姓称灯会将近，官府加强治安巡逻而已。”

叶天祈沉默，康小石瞥见他紧握得青筋暴起的拳头，拍拍他的背安慰：“你先别急。你也知道，他凌雪阁人若有意藏身，谅是天王老子也查不到，我只能尽量搜集线索。若有消息，我即刻通知你。”

“只剩不到两日。”叶天祈喃道，声音嘶哑得如锈锯拉齿，”即便死的不是他，若在途中……”

“城中戒卫森严，若想避风头，早日离开才是上策。他们此时在不在扬州都不一定，如若毒发，未必就落此网。”

叶天祈闻言，闭上眼睛，良久，咬着牙关抬起头来，叹出一声苦涩凄笑。

“但愿如此。”

当他满心期待地收入布囊中剩下的解药的时候，他居然从未想过，原本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如今竟成了最好的结果。

街市中人声嘈杂，姬芫以伪面之貌作坦荡之态混在人群当中，从一卖菜摊贩前走过。那摊贩旁边的角落里坐着一褴褛乞丐，他面前蹲着一束发黄衫的公子，乞丐在他面前敲敲破碗，黄衫公子扔进去几个铜板，铜板落在破碗里发出清脆的“叮啷”声响。姬芫侧目，看见那黄衫公子背影，一时顿住，又立刻加快脚步离去。

叶天祈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猛然转身，却只见来来往往皆是陌生行人，还有无数不相识的背影。

康小石问他怎么了，他以为自己心乱出了幻觉，苦笑一阵，只道无事，又站起身来，与康小石揖身拜别：“此事有劳。我再去别处探寻看看。”

康小石想了想，一拍掌：“对了！”

叶天祈看他，康小石笑道：“你也是关心则乱。你忘了你师爹那儿不是每隔三月就有凌雪弟子给他送药，你不如去你师爹那儿碰碰运气。”

叶天祈眼中一亮，一抱拳，匆忙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