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任务又牺牲了一名队友。

姬芫借言自己负责外围，又恰好有事回门中与师父一叙，让其他人好生休养，带着牺牲队友的腰牌，回太白山复命。

他所谓之事，其实并无他事。只是那日与叶天祈别后，被纷乱思绪缠身，总在闲时分神。叶天祈的存在如其人作风一般强势，不由分说闯入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驱之不散。明知不可为却依依不舍，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人一失分寸，没了主意，便如无根浮萍般不得安稳，只想要回家。

于是他连夜兼程，回到师父那里。

师父见他手中腰牌，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取来两件披风，将其中一件递给他，又带上两壶酒，同他说道，

“我与你同去，顺便看看你娘亲。”

晴空暖不化太白山的常年积雪，墓林中风霜一如既往。二人衣摆在山谷寒风之中不停纷飞翻动，师父立在一旁，看着他将腰牌挂上，同他一起垂头三拜，又穿过血树林立的山间小道，停在一块无名冢面前。

姬芫跪在无字碑前，唤了一声“娘亲”，将手中的酒洒下大半，同师父一道倚着石碑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二人相依，沉默良久。

师父察觉到他异样，抬起手揉揉他头发。

“芫儿长大了，都学会藏心事了。”

姬芫垂眸不语，往嘴里灌着酒，犹豫过后，开口问道：“师父，少时问您，您总避而不谈。您能不能同我说说，那日发生了什么？”

师父闻言，身子僵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叹着气说道：“也罢，我便与你说说。”

“那日于搏杀间，我和她都受了重伤。幸不辱命，信物已取，你娘亲却力殆被擒，我欲救她一同离开，她却问我：你可记得，你我起誓之地的那块碑上，写的是什么？我说：我记得。她笑了，跟我说：走。如若不然，便入黄泉，不复相见。”

“后来我潜回原处去寻她，最终只在一堆余烬中寻回一抔白骨，于是就有了这块无名冢。”

师父说着，抚摸上无字碑，目光温柔地看着碑后那隆起的方寸之地。

姬芫红了眼眶。

“您说的起誓之地，可在厌兵院？”

“正是。”师父点头道。

“成亲那日趁着酒兴，她拉我到那里，逼我一遍又一遍地背入门誓词，最后背得她哈哈大笑，指着石碑对我说：我爱你，我此生也只爱你一人，但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同我起誓，不论何时，决不可为一己私情，辱没凌雪之名。”

“我那时还不太高兴，总觉得我在她心上太轻。但第二天，她就拿来一副新的腰牌，给我的上面刻着：与子，而她自己的刻着：与说。”

师父说完，长久不复言，看着漫山遍野的红蓼于寒风中摇曳，掀起阵阵红浪。

“芫儿，你记着，情可杀人，切勿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