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略一看便被惊到:“你也用的这个方法?”
陈周既手里拿着一堆崭新的各科课本,正往书包里塞,看她拿了自己的试卷,微微低头:“抄的。”
“抄谁的?这方法我只听咱班第一讲过啊?”
田贺伟只讲了一种方法,但他写的这个解题步骤简直跟自己卷子上写的一模一样。
他拉上书包拉链,眼神往教室后排又扫了一眼,见到那里伏桌写笔记的女生终于扣上笔帽,转头回答:“抄的我能记得是谁吗?”
一声凳子被拉开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池风这才看到教室里除了他们仨还有旁人,“课代表?你怎么还在?”
后面的女孩推了推眼镜,一副疲惫的样子:“我刚刚没整理完笔记,这就走。”
这时陈周既把沉甸甸的书包往背上一扔,说:“好了。”
两人转头,看着空掉的桌洞,不懂。
“你忘了拿的就是这些东西?”
“嗯。”
你把平时枕着睡觉的那堆书带回家要干嘛?
“在家失眠了?”
陈周既讲话永远没什么起伏:“我回去要好好学习。”
“哇塞?”
“哇塞……”
——
晚上的风愈来愈大,刮的北风,就更凉。
方稚在路上好几次被吹斜了方向,车把被她死死捏紧,眼睛也被吹得睁不开。
整个人都被风灌过一样,凌乱地骑到单元楼下,甚至往楼梯上踏步时,脚底都像是麻了,盘算着一会儿一定要洗个热水澡时,一个暴躁的男声响起,回响在楼梯间:“你他妈的——!”
方稚拿钥匙的手一顿。
又是三楼那户……
李舒棠跟她嘱托过,“三楼的那个邋遢的长头发男人,见过没?”
那是她们刚搬来平港的时候。
“有点印象。”方稚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以后避着点,打老婆孩子,不是好东西,我听你黄姨说的。”
又说。
“我们现在,能顺着小人也别得罪。”
那时的风也跟今晚差不多,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方稚头低得深,默默点头:“知道了。”
她犹豫了一小会儿是否要跟之前那样漠视不理时,有一道孩童的哭声传入她的耳朵,细密的交谈声也涌进她冻僵的大脑,似低吼似尖叫的一道声音让群声更混乱。
好悲戚。
是以前没听到过的,另一个当事人的声音。
方稚还是收起钥匙来到三楼。
这一层的两户人家的门都敞开着,西边那户从外往里看去,满地狼藉,扯掉电线的电饭煲撒了一地米饭,菜汤混着玻璃到处都是。
门外站着好几个人,有个身材偏胖的中年男人正揽着那个长发男人,拍着他的背道:“喝醉了啊老聂?咋还动手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我没喝醉……”聂鑫脸通红,双眼四散都聚焦不到一处,硬是说自己没醉。
“得得得,没醉。”他也不跟他犟,见他迷糊成这个样子,反过来看向角落里缩紧身体站着的母女二人。
“小赵啊,给孩子披件衣服呗。”
一直惊恐着躲闪眼神的女人终于抬起深低的头来,看向怀里被紧紧抱着的女孩,小家伙八九岁的模样,也不吵,只是眼睛里一直流着眼泪,眉毛皱巴巴的,睫毛都黏在一起。
赵秀园身边也站着个体型胖的,是个中年女人,主动把自己肥大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孩子瘦小的身体,“披阿姨的。”
小姑娘嘴巴撇得更厉害,几乎要控制不住哭声,一头扎进宽大的衣服团里埋住自己,细微的抽泣还是慢慢从衣服里溢出来,很轻。
聂鑫靠在那个胖男人身上紧闭着眼,两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中等个儿中等身材中等年纪。
这时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拿了一根递到聂鑫面前:“吃烟吃烟,你别气了,两口子过日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又转头看向角落抱着手臂的赵秀园,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似是安慰般说:“赵姐你也是,家里的小争吵怎么还挣到外头来,多难看啊,有啥矛盾就多让让他,他还得给你挣钱不是?”
胖女人一听,眉头紧起来,要张口反驳时,那个胖男人抬手制止了他,脸上一副“他们的事儿咱们少管”的表情。
风从四面八方来,楼下的风冲撞楼顶穿来的风,楼梯间窗户开了一半,风也从那儿走,全都吹向默默站在大人们身后的方稚,也吹起那件对女孩来说过大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