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霜吓得手一缩，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忍一下忍一下！必须消毒！不然感染了更麻烦！”

她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裙摆相对干净的内衬，准备包扎，嘴里还下意识地嘀咕，“要是有青霉素就好了……或者碘伏……哎呀，这条件也太简陋了……”

谢宴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动作，听着她嘴里蹦出的完全听不懂的词，看着她那明显生疏却又异乎寻常认真的模样。

这绝不是一个深闺庶女该有的样子。也绝非六皇子派来的细作会有的反应，没有细作会这么……蠢得真实又救得拼命。

伤口被笨拙却尽量轻柔地包扎好，血似乎暂时止住了。

柴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谢宴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剧痛和失水而异常干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你用的……不是寻常医术。你刚才说的……‘青霉素’……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宁如霜正累得抹汗，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咯噔。完了，又说漏嘴了。

她看着谢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知道糊弄不过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瞪回去：

“反正不是你们这儿的人！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要你命的人不会救你，能救你的人只想跟你做笔交易！”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眼神无比认真：“我尽量治你，保证你不死。而你，伤好之后，必须想办法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宁家。并且，要保证我活着，绝对安全地活着！这笔交易，做不做？”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韩佩蘅焦急的呼唤声：“如霜？如霜你在里面吗？”显然，她设法支开了官差，急忙赶回来查看了。

几乎同时，谢宴敏锐地听到院墙外似乎有极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枝叶晃动声。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看向宁如霜。

时间不容他再多权衡。这个女子来历成谜，行为古怪，但此刻却是他唯一的生机和变数。

他猛地咬牙，压下眼底所有的疑虑和探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成交。”

宁如霜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急救知识，总算勉强将谢宴那可怕的伤口包扎起来，虽然手法笨拙，布料也不够理想，但血总算是不再汹涌地往外渗了。

她累得几乎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气。

谢宴靠在另一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里的锐利和审视丝毫未减。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在感受伤口处理后的状况，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古怪的处理方式似乎……有点用？至少那种生命随着血液流失的冰冷感减缓了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韩佩蘅刻意压低的、焦急的呼唤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霜！宁如霜！你还在里面吗？没事吧？”

谢宴眼神一凛，猛地看向门口，又迅速看向宁如霜，压低声音快速道：“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你们，三日后子时，城南土地庙见。”他说话间，强忍着剧痛，试图撑起身体。

“喂！你这样子怎么走？！”宁如霜急了，想去扶他，又怕碰到他伤口。

“死不了。”谢宴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借着一股狠劲竟然真的站了起来，虽然身体摇晃得厉害。

他深深看了宁如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警告，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承诺意味。

“记住你的话，也记住我的话。若三日后未到……”他顿了顿，没说完，但未尽之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话音未落，他已踉跄着挪到柴房另一侧的破窗边，动作艰难却异常果断地翻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和雪幕之中。

几乎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柴房门被猛地推开，韩佩蘅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看到瘫坐在地、一身狼狈的宁如霜，吓得脸都白了：

“我的天！你没事吧？那些官差没把你怎么样吧？咦？那个……那个人呢？”她迅速扫视空荡荡的柴房，只剩下地上那摊刺眼的血迹和散乱的布条。

宁如霜看着好友，劫后余生的后怕和疲惫一起涌上来，带着点委屈：“他……他走了。刚走。”

“走了？！”韩佩蘅的声音瞬间拔高，又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急道，“你怎么就让他走了？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吗？万一他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回头来杀我们灭口怎么办？你居然还帮他包扎？你疯了宁琛！”

她气得原地转了个圈，指着地上的血迹：“你看看！这要是被人发现，我们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窝藏逃犯，是杀头的罪过！”

宁如霜被她说得也有些后怕，但还是小声辩解：“他……他不像坏人……而且他伤得那么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你是未来的医学生，不是现在的菩萨！”韩佩蘅简直要抓狂，“他说什么了？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被追杀？有没有威胁你？”

宁如霜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他说……他叫谢宴……说六皇子陷害他家……还说……三日后子时，在城南土地庙接我，带我离开宁家……”

“谢宴？！是那个被抄家的谢家少主？”韩佩蘅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我的老天爷！你惹上的可是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六皇子现在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你还敢信他的话？还跟他约地方？宁琛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她用力戳着宁如霜的额头（没真用力）：“他那种人，刀口舔血，心思深沉得很！现在利用你脱身，到时候别说来接你，不来杀你灭口就谢天谢地了！说不定那土地庙就是个陷阱！你怎么能随便就相信一个陌生男人，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还一身麻烦的男人！还答应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