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夏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混合着樟脑、抹茶和潮湿苔藓的气息。
自由的味道前所未有的具体,化作东京塔下璀璨的夜景、京都幽玄的庭院、大阪心斋桥喧嚣的霓虹、烧鸟炙烤的焦香,以及远方富士山光秃秃的山顶。
林嘉仁以大二学长兼临时“家长”的身份,将行程安排得松弛有度。他兴致勃勃地陪着黎海妍逛街、拍照。来到东京的第二天,他就陪着黎海妍坐着新干线去了名古屋,独留柏静和周翊在东京街头逛街。
临走前柏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黎海妍说:“罢了,去吧去吧。反正你的拍照技术我是怕了,我还是好好调教一下周翊吧。”
她转身,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着看了黎海妍旁边的林嘉仁一眼,眨了眨眼睛:“玩得开心哦。”
林嘉仁:……
*
银座的午后,阳光被摩天楼群的玻璃幕墙切割成碎金,洒在熙攘的表参道街头。柏静和周翊混在人流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柏静手里拿着一支抹茶冰淇淋,小口舔着,目光掠过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侧过头看周翊。
“喂,周翊,”她眼睛弯起来,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狡黠,“你说,海妍和林嘉仁最后能不能成?”
周翊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习惯性地将她与行人隔开。
他闻言,黑眸微转,看向她:“为什么问这个?”
“无聊嘛,”柏静耸耸肩,冰淇淋在阳光下微微融化,“打个赌怎么样?我赌会成”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周翊沉默地走了几步,表参道梧桐树的影子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滑过。他想起高二那个傍晚,放学后的空楼道里,林嘉仁被他和柏静堵住,那个向来温润示人的林家独子,在夕阳余晖里承认得干脆又挣扎。
“你赌会,那我就赌不会吧。”周翊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柏静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哦?这么肯定?”。
她眼珠一转,又来了兴致,“光是赌多无聊,得来点彩头。”
她停下脚步,指向不远处一家顶级珠宝店的橱窗,那里陈列着一枚即使在璀璨华饰中也难以忽视的钻戒,主石的火彩在灯光下几乎灼人眼球。
“就那个,”柏静下巴微扬,语气轻松得像在指一个冰淇淋甜筒,“我记得你家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是不是拍了个类似的?也是火彩那个。要是他俩以后在一起了,就算我赢,你把那个送我。”
周翊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凝在那枚戒指上,又缓缓移回柏静漫不经心的侧脸。她知不知道那种戒指意味着什么?还是说,她明明知道,却依旧能用如此轻巧的语气拿来当赌注?
他喉咙发干,几乎能想象到那枚戒指戴在她纤细手指上的样子。
“……好。”他听见自己声音有点哑,“如果你输了呢?”
“我输?”柏静像是从未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轻笑出声,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通透又迷人,“那我委屈一下,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了。”
周翊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底下却像有暗流汹涌。他想要的,从来不止一个要求。但他只是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柏静心情很好地继续舔她的冰淇淋,仿佛已经预见了胜利,将那枚天价钻戒视为囊中之物。
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气氛却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周翊沉默着,心里却翻腾不休。那个赌约,那个彩头。无论柏静是赢是输,那枚戒指,他其实早就想送给她了。从在拍卖会上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只有她才配得上那样灼目又冷冽的光芒。
只是找不到理由,也怕唐突了她。
这个荒诞的赌约,阴差阳错,反而给了他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
如果她赢了,皆大欢喜。如果她输了……他会不会趁机要求更多?恳求那个他梦寐以求的身份?
他不知道。
东京的阳光暖融融的,周翊的心却像是被泡在又甜又涩的气泡酒里,不断地发酵着,冒着既期待又不安的泡泡。
脑子里全是柏静那句“如果我赌输了就答应你一个请求”,周翊在心中默默地祈祷:林嘉仁,对不住了,但是你的暗恋可一定要失败啊。
*
第二天和林嘉仁和黎海妍会合的时候,柏静和周翊的对视就带上了心照不宣的意味。
接下来几天,柏静便开始刻意拉着周翊逛,给落在后面的两人制造了充足的独处空间。
在京都清水寺幽静的苔庭,黎海妍拉着林嘉仁兴奋地拍照。柏静远远地拉着周翊跑到了清水舞台上,她穿着简单的棉麻长裙,站在一棵巨大的枫树下,仰头看着从叶隙漏下的光斑。周翊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倚着斑驳的墙壁,没有说话。他的相机镜头没有对着风景,取景框里,只有她微微扬起的、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阳光下仿佛透明的耳廓。柏静却浑然不觉,远远地看着黎海妍和林嘉仁在风铃墙旁拍合照。
在大阪环球影城,哈利波特园区人声鼎沸。柏静穿着拉文克劳学院服,举着黄油啤酒,难得露出了符合年龄的、毫无负担的灿烂笑容,拉着黎海妍在城堡前拍照。周翊和林嘉仁站在喧闹的人群外,手里拿着她们刚买的各种玩偶和零食袋。
“喂,你这两天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林嘉仁不满地凑到周翊耳边说。
“有吗?你看错了吧。”周翊淡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