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周鸣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轻快，像淬了蜜的刀锋，精准地切开沉默，“早上花园里挺冷啊，柏静学姐穿那么少找猫，也不怕感冒。”他优雅地抹着蓝莓酱，目光却像探针般扎向周翊，“你跟她…挺熟？”

刀叉在周翊手中的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锐响。他下颌线骤然绷紧，切割煎蛋的动作停滞。煎蛋溏心的那只“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嘲弄他。

母亲抬起眼，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静静那孩子是挺拼，听说最近学习很用功？翊翊和她高一是同班同学对吧？鸣鸣你也多关心关心同学。”话语是关怀，落点却在周鸣身上。

周鸣唇角弯起，笑容无懈可击：“妈您放心，学姐那么优秀，追求者肯定不少。”他话锋一转，像毒蛇吐信，目光重新锁定周翊，“不过哥，你天天晚上给人补数学到那么晚，可得注意分寸啊，免得坏了学姐的名声。”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周翊骤然收紧的指关节，“毕竟…柏家那种门第，眼光高着呢。学姐现在用得上你，等高考结束，上了名校，身边都是青年才俊…”他耸耸肩，未尽之言像淬毒的冰凌，“到时候哥你这点‘辅导’的情分，怕是连门槛都摸不着。”

“周鸣！”父亲沉声警告，报纸重重拍在桌上。

但已经晚了。

“砰——！”

周翊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身后的高背椅，沉重的实木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惊雷般的巨响。他面前的餐盘、牛奶杯、装着煎蛋的骨瓷碟，被他失控挥动的手臂狠狠扫落。刺耳的碎裂声如同冰雹般炸开，滚烫的牛奶泼溅，洁白的骨瓷碎片与金黄的煎蛋、凝固的蛋黄在昂贵的地毯上狼藉一片！

巨大的声响让周鸣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被惊愕取代。父母也霍然起身，母亲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父亲脸色铁青。

周翊却像一座被点燃的火山。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周鸣，那目光不再是压抑的冰冷，而是翻涌着熔岩般的暴怒和一种近乎凶兽的占有欲，烧毁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你算什么东西？！”周翊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撕扯出来，“轮得到你对她评头论足？！”

周鸣被这从未见过的、狂暴的兄长震得后退一步，脸上一僵，强撑着嗤笑：“怎么？被我说中心思了？哥，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拿什么跟那些人比？”他刻意戳向周翊最深的伤疤，试图夺回控制权。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周翊最后一丝忍耐。那些积压多年的屈辱、被忽视的隐痛、被比较的窒息感，连同花园里周鸣对柏静轻佻的试探、此刻恶毒的嘲讽，轰然引爆！

“闭嘴！”周翊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步跨过地上的狼藉，猛地揪住周鸣熨帖的羊绒衫前襟，巨大的力道将周鸣整个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昂贵的衣料在周翊指下变形。

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周翊的瞳孔里倒映着周鸣瞬间煞白的脸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惊恐。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这具身体的单薄和脆弱，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那股无法忽视的戾气。

他揪着周鸣衣襟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虬结，指关节惨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席卷了他——不是兄长的责任，不是习惯性的隐忍，而是偏执的占有欲！柏静是他的！她的名字只能由他念出，她的身影只能由他注视，她的疲惫和倔强只能由他默默承接！周鸣那轻佻的触碰、恶意的揣测、将她视为可估价商品的言论，每一句都像在剜他的心！

“她…”周翊的喉结剧烈滚动，那个名字在舌尖滚烫，几乎要冲破齿关咆哮而出。就在这一瞬，他彻底看清了自己心底那片早已燎原的火海。所有那些别扭的关注，那些无声的靠近，那些因她疲惫而生的怜惜，因她笑容而起的涟漪，那些被她发梢扫过草稿纸时的心悸，为她挡住周鸣时胸腔炸裂的愤怒……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模糊的好感，不是朦胧的欣赏。

是占有，是守护，是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任何人亵渎的、滚烫而暴烈的唯一。

他看着周鸣在自己掌下狼狈不堪的脸，看着父母震惊失措的表情，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和污渍。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怒火，在意识到这份心意的瞬间，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更坚不可摧的决绝。

他猛地松开手。

周鸣踉跄着后退，撞在餐边柜上，昂贵的瓷器一阵叮当乱响。

周翊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胸膛依旧起伏，呼吸粗重，但眼底已褪去狂暴，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冰冷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惊人的平静。他抬手，抹掉溅在脸颊上的一点冰冷牛奶渍，动作缓慢而清晰。

目光扫过父母惊愕的脸，他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转身，踩过满地的碎瓷和污渍，脚步声在死寂的餐厅里空洞地回响，径直走向玄关。沉重的雕花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清晨凛冽的空气带着霜雪的清冽，狠狠灌入肺腑。周翊站在别墅门口冰冷的石阶上，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在冰冷的空气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沉重地、为一个人而搏动。那份刚刚确认的、滚烫而暴烈的心意，像烙印一样刻进灵魂深处。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揪住周鸣衣襟的手掌——指节上带着被骨瓷碎片划破的细小伤口，正缓慢地渗出血珠。

鲜红，滚烫。如同他此刻终于正视的、无法再回避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