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黎海妍的手机响个不停。是柏静打来的。

“喂？静静！……现在？好啊好啊！等我！”黎海妍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像飞出笼子的小鸟。她挂了电话，对正在看新闻的林嘉仁说：“哥，静静约我去她家玩，晚上可能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啦！”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嘉仁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裤，素面朝天，青春洋溢。“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光洁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回屏幕，“别玩太晚，注意安全。让王叔送你过去。”

“知道啦！”黎海妍像一阵风似的跑上楼去换衣服。

看着她雀跃消失的背影，林嘉仁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偌大的客厅，瞬间只剩下电视新闻的背景音，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了。他拿起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

梳妆台凌乱得像被洗劫过。柏静捏着眼线笔，下手又稳又准。黎海妍在她手下龇牙咧嘴：“柏静！你谋杀啊！”

“别动。”柏静指尖用力固定住那颗乱晃的脑袋，另一只手利落地拉出一道流畅上挑的眼尾，“想爆改就忍着。”镜子里，黎海妍的眉眼被勾勒得精致，蜜桃色腮红扫过颧骨，唇瓣是饱满的豆沙红，平时那股傻气被压下去，透出点陌生的妩媚。柏静顺手给自己补了点高光，镜子里映出她微扬的下巴。

“拍照拍照！”黎海妍兴奋地拽着她扑向巨大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泼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斜长的、温暖的光斑。她们挤在光晕里，黎海妍摆出夸张的嘟嘴姿势，柏静配合地歪头，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手机举起来，屏幕框住两张精心修饰过的脸。

试了几张，黎海妍不满意：“不行不行，这角度显胖！要全身！”

柏静的目光随意扫过窗外。对面白色别墅二楼，熟悉的窗户，窗帘没拉严。一个身影正伏在书桌前，肩背线条在逆光里显得有些单薄。周翊。

一个念头轻巧地浮上来，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熟稔。她划开手机，直接拨了周翊的微信视频。响了几声接通，屏幕里出现他略显茫然的脸，背景是堆满书本的书桌。

“喂？”他声音里带着被打断的疑惑。

“周翊，”柏静凑近屏幕，让他看清自己和旁边妆容精致的黎海妍，“看窗外，我们这边。”她晃了晃手机。

视频里，周翊明显怔住，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窗户的方向。几秒后，他出现在自家落地窗前，隔着花园和几十米的距离，望向这边。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表情是纯粹的困惑。

“看到没？”柏静扬声，带着点熟稔的使唤，“把你那个索尼微单拿来！带柔光镜的那个！给我们拍几张全身，”黎海妍在旁边配合地用力挥手，无声地做着“快点”的口型。

视频里，周翊的目光在她盛装打扮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似乎凝滞了一瞬，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移开。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沉默了两秒，他才对着屏幕点了点头，声音没什么波澜：“……好。”

门铃响起，柏静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周翊站在门外，手里拎着那个沉甸甸的黑色相机包。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头发有点乱，像是刚匆匆套上外套就跑来了。目光再次触及她全副武装的妆容与衣着时，他依然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视线落在玄关的地毯花纹上，耳根却不易察觉地染上一点极淡的薄红。

“进来吧。”柏静侧身，语气随意。

周翊沉默地走进来，空气里带进一丝室外的微凉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熟练地打开相机包，取出机身和镜头组装好

柏静和黎海妍重新站回光晕里。柏静自然地环住黎海妍的腰，下巴微抬，眼神看向镜头，带着点骄矜。黎海妍笑容灿烂。

取景器挡住了周翊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专注的眉心。相机在他手中很稳，当他透过镜头看向她们时，握着相机边缘的指节，似乎比平时握笔时绷得更紧一些，指节微微泛着白。

“腿！显腿长！”黎海妍提醒。

他没应声，只是膝盖微曲，调整了一下角度。咔嚓。快门声清脆利落，接连响起。

拍完，周翊放下相机，那隔绝视线的屏障消失了，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把相机递给柏静。指尖相触的瞬间，柏静感到他手指带着室外的凉意。

黎海妍迫不及待凑过来看回放。

液晶屏亮起。阳光被镜头捕捉得极好，像融化的金子包裹着她们。

黎海妍穿着一件剪裁精致的藕粉色吊带连衣裙，笑容灿烂。

柏静穿着银色的西太后荡领长裙，姿态优雅，泛着米白色光晕的珍珠勾勒着她纤长的脖颈。

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和窗外朦胧的绿意虚化成梦幻的光斑。构图精准，曝光完美，甚至捕捉到了柏静发丝被阳光照透的瞬间，她眼神里那点惯常的漫不经心，在镜头下竟透出几分不自知的生动。

“哇！周翊你技术可以啊！”黎海妍真心实意地赞叹，“比林嘉仁那个只会拍鬼图的好多了！”

柏静划动着照片，目光扫过屏幕里自己被定格的模样，确实拍得……很用心。她抬起眼，看向几步外站着的周翊。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土星项链上，微微失神，随即低头看向相机包的背带，侧脸的线条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嗯，还可以嘛。”柏静把相机递还给他，嘴角也弯起一点弧度，“谢啦。”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原片记得导出来发我微信。”

周翊接过相机，手指收拢。他抬眼，目光这次在柏静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掠过，像是平静湖面下的一尾小鱼，快得抓不住。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却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干涩。

他拎起相机包，转身走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