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阿伦,状态显然极差。他眼神涣散,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泡沫的鲜血,身体的颤抖显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某种内在的侵蚀。他的皮肤下,隐约有暗红色的脉络在蠕动,那是深度混沌污染的迹象。但他看着灵狐的方向,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瞬,用尽全力,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是警告?是让她快走?
“又来了一个虫子?”那名混沌祭司注意到了灵狐,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也好,一起献祭给吾主!干掉这个碍事的家伙,打开大门!”
几名混沌信徒立刻咆哮着冲向阿伦。阿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用仅剩的左手挥舞着断匕,竟然再次站了起来,踉跄着迎了上去!他的动作僵硬而疯狂,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用身体去撞击,用牙齿去撕咬,只为阻止任何一个人靠近那扇门。
灵狐瞬间明白了。阿伦是在用生命为夜枭争取时间!夜枭就在那扇门后!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暂时压制了自身的侵蚀(或许是那种药剂?),强撑着最后的力量守在这里,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没有时间犹豫。灵狐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两把战术匕首如同毒蛇吐信,身形如电,从侧后方切入战场!
嗤!一名混沌信徒的脖颈被精准切开,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灵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舞蹈般在信徒之间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她没有与敌人缠斗,目标明确——为阿伦分担压力,清理靠近大门的敌人。
阿伦看到了灵狐的行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感激,是歉疚,还是决绝?他不再试图攻击,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后一靠,用整个后背死死抵住了那扇合金大门,仿佛要将其焊死在自己的骨血里。他看向灵狐,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一个词:
“……夜枭……”
然后,他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消散,头无力地垂下,抵在冰冷的金属门上,不动了。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有一丝气息。
“碍事!”混沌祭司显然被灵狐的介入和阿伦的顽固激怒了。他举起骨杖,顶端那颗浑浊的水晶球开始聚集暗红色的能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那就一起化为尘埃吧!”
灵狐感受到那能量的恐怖,头皮发麻。她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完全避开这种范围攻击。而且,阿伦就在身后,那扇门后可能就是夜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众人头顶的天花板突然炸开一个大洞!破碎的金属板和灰尘簌簌落下!一道高大、浑身湿透、带着浓重血腥味和海水腥气的身影,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正好落在混沌祭司和灵狐之间!
是铁面!他竟从上层结构,以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强行突破了下来!
铁面落地的瞬间,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看周围的环境,手中那柄饱经战火、缺口累累的长刀,已然化作一道凄冷的寒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劈向正在施法的混沌祭司!
这一刀,快!狠!绝!凝聚了他一路杀来的所有戾气、伤痛、以及守护同伴的决绝!
混沌祭司完全没料到攻击会来自上方,仓促间只能中断施法,将骨杖横在身前格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大厅!骨杖上传来巨大的力量,混沌祭司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法杖顶端凝聚的能量也因反噬而紊乱,嗤嗤作响。
铁面也不好受,他本就伤势沉重,这一记硬拼让他手臂发麻,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嘴角溢出血丝。但他身形稳如磐石,横刀挡在灵狐和阿伦(以及那扇门)之前,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混沌单位,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此路,不通。”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灵狐看着铁面那宽阔、伤痕累累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酸楚。她迅速调整位置,与铁面形成犄角之势,低声道:“夜枭可能在门后,阿伦拼死守着。祭司交给你,杂兵我来。”
铁面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锁定那个正惊怒交加看着他的混沌祭司。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海水,正从铁面砸开的破洞和周围的缝隙不断涌入,水位在缓慢上涨。
最后的屏障前,最后的守护者们,已然齐聚。
而门后,核心平台上,夜枭的身体,再次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他胸口的模型挂坠,那点乳白色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顽强地,持续闪烁着。
仿佛在呼唤,仿佛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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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房间内,秩序光球的光芒已经黯淡到近乎熄灭,只剩下核心一点微弱的光源,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连接混沌裂缝的光丝,只剩下最后一根,细若游丝,明灭不定。
上方的混沌裂缝,依旧缓缓旋转,但那股侵蚀感确实减弱了。然而,灯塔整体的崩溃并未停止。深海的咆哮与撞击,下层海水的涌入,以及外部混沌之牙残余力量的攻击,仍在持续消耗着灯塔最后的结构强度。
夜枭的意识,依旧在那片冰冷的虚无中沉浮。那最后的呼唤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不是沈砚。
也不是母亲。
那是一种更古老、更晦涩、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的波动……
仿佛是……铭文碎片?
不,是铭文碎片深处,所承载的某种……“回响”?
与此同时,在锈蚀海岸边缘,那座被遗弃的灯塔会地下基地深处,某个完全密封、能量隔绝的医疗卫生舱内。
一直处于深度沉睡、依靠各种仪器维持着最基本生命体征的沈砚,那长长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卫生舱旁边的监控屏幕上,那代表脑波活动的曲线,出现了数十个小时以来的第一次、极其微弱的、不规则的波动。
仿佛在梦中感知到了什么。
仿佛在回应着遥远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