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的地方是一个离学校有点远的偏僻之所,一个住在本地的舍友选的,有很多外地人在这里租房子求营生,东西便宜,很有烟火气,让人觉得亲切。
立宵有三个舍友,还有几个玩的不错的学弟和师哥。
立宵以为这哥几个又要去包场子,毕竟是给他践行,他特意换了一件正式的衣服来,结果被好一顿嘲笑。
“立宵,几年不见你穿这么正式的衣服啊,西装配体恤,我要为你尖叫!”几个人里唯一不戴眼镜也是最有钱的舍友一看见立宵进来起嘴角就没下去。立宵庆幸自己没有戴领带,而是穿了一件偏日常的西装,不然今晚是别想回去了。
一圈儿人一人一句,立宵当即把外套脱了,里面一件白体恤,他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们几个没安好心,在群里给我说的什么,务必穿一件能跳华尔兹的衣服。合起伙来整我呢。”
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话都说不囫囵了,“这也要你捧场才行啊,我们真没想到你这么相信我们。”
立宵扶额,“我也是昏头了。”
那个今天在宿舍的舍友抱着兔子来的,他打量着立宵,啧啧两声,“没事儿,一会儿包个场子,带你去跳华尔兹。”
立宵瞥了一眼窝在他怀里的兔子,挑眉道:“跟谁跳,跟你兔子跳?”
那人瞪他一眼,“请你尊重我女朋友,OK?”
坐他旁边那人趁他跟立宵斗嘴,眼疾手快一把把兔子捋走了,迅速跳到沙发后边,“好香的兔子!”
“啊,你个混蛋!”
有人要笑到桌子底下了。
屋子里面人不多,大概是既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吃饭时间,两个老板坐在椅子上看着这群学生嘻嘻呵呵,聊天聊地,给平日里清冷的餐馆加了几分活气。
后来天色暗了一些,屋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一些凑活两口的工人,放学的家长和孩子,等餐和送餐的快递员。
一开始气氛可以,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挺热闹,后来外边突然下雨了,人多了起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疲惫低糜,一圈人放低了快乐的音量,给别人留出来一些。
有个快递员跟老板不知因为什么争执起来,陆陆续续有人上去劝架,屋里再次陷入一种喧嚣,只是争吵得让人烦躁。
雨势大了。
“今晚天气预报不是说没雨。”那个订餐厅的叹了口气,“不然带你们去小吃巷转转,真是天公不作美。”
“在这儿就吃饱了吧。一会儿去唱歌多热闹,让立宵给亮亮嗓,以后还是不知道能不能听得到呢。”
“以后宵哥也是活在我们回忆里的宵哥了。”
立宵没好气,“我是毕业不是死了。”
“看看宵儿这毒嘴,连自己都不放过。”
“我现场给你们点几个外卖,哥几个都是大胃王。谁知道宵儿以后还吃不吃得到。”
“我们立宵是毕业了不是死了,哈哈哈——”
南方这样的雨很正常,但是立宵的兴致却莫名低了下去。立宵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无精打采往外看。立宵喝了五杯果汁之后站了起来,旁边有人问他怎么不喝酒,他说胃病犯了。于是有人提议去包个房间唱唱歌跳跳舞,几个喝的上头的已经开始订了,立宵起身去了一个洗手间,出了店门口喘口气儿,心里闷得厉害。
雨点在地上吹泡泡,立宵站在饭店门口,倾盆的大雨像秋季丰收的麦子哗哗落下,割打着他的脸颊,胳膊,小腿,恍惚中黑色的人影在雨幕中显现出亮丽的黄色,那人穿着雨衣。浑身像是从雨里打出来的泥鳅,衣服粘在背上,头盔上的雨点哒哒响着,立宵眼睛一暗,还没来得及上前,那人就被一辆擦肩而过的车挤到路边,碰着路沿,电动车压着他的腿倒下了,后座里的餐盒掉了一地,那人闷哼一声,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站在路边打电话。
迟曙刚跟李叔说完情况,李叔知道他摔了,当即让梅也放下手底下的火去接他,“你就找个避雨的地方等着,什么都不用管,你梅叔知道了能剥了我,小子!”
迟曙笑起来,看着泥鳅似的自己竟然忍不住乐了,他索性连头盔也摘了,雨水下来,把他额头上的汗冲洗干净,倒凉爽起来,“这天气真会变脸,刚才还好好的,李叔,确实没受伤,梅也的电动车真该换了,他轮胎都瘪了,我——”迟曙正说着,头顶突然一把伞遮过来,迟曙一扭头,就看见立宵立在他身后,
“总之你什么都别说,好好在那儿等着梅也那小子去接你就是……”
李叔的声音还在电话里响,迟曙这边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
立宵举着伞遮着他,整个肩背湿得彻底。
屋里看见的人已经开始往外走了,梅也的电动车也到了路边,迟曙扭头要走,立宵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像抓住了一把湿泥土,洁白的袖口晕染出一片泥水的污渍,顺着袖口往下低落,立宵抬了一下头,想说什么。
屋里立宵的哥们儿也打着伞开始往外走,迟曙刚要开口,立宵已经扔了伞,拽着他的胳膊,往地下车库走过去了。
一直到雨水没有的地方,立宵打开车门把迟曙塞进去,一路疾驰往家的方向去。
立宵难得没有顾忌迟曙的意愿,把他强行带了回去,立宵推开了门,他有些粗暴地把迟曙推进了洗澡间,把他湿漉漉的衣服剥了一地,淋浴头温热的水汽扑打在他冰凉的身体上,立宵身上滴着雨,站在那里看着他赤裸裸的样子。
迟曙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热气蒸得他泛白的身体恢复了血色,他才开口,“立宵,能给我个机会解释一下吗。”
立宵静静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可以,但现在不是很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