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荒凉的大地上行驶了大约四个小时，终于抵达了“蚀雾”最严重的区域。这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灰色颗粒，吸入鼻腔带着刺痒的痛感。沈烬让队伍停下，分发了简易防毒面罩，“这里的蚀雾浓度中等，但停留超过两小时会有感染风险，动作快，先找到无人机标注的据点位置。”

林砚跟在沈烬身边，看着四周枯萎扭曲的树木，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翳，踩上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他记得三年前能源站还在正常运作时，这片区域还是“环界”的缓冲带，有稀疏的植被和小型定居点，如今却成了死寂的废墟。

“沈队，前面三百米有金属反光！”队伍里的侦查员突然低声喊道，手指向左侧一片倒塌的建筑残骸。

沈烬立刻抬手示意队伍隐蔽，自己则猫着腰，沿着断壁残垣的阴影缓缓靠近。林砚紧随其后，他注意到沈烬的动作很轻，脚步几乎没有声音，握着步枪的手稳定得像磐石，只有腹部的伤口偶尔牵扯着他的动作，让他微微皱眉。

靠近残骸后，沈烬示意林砚留在原地，自己独自绕到反光处。片刻后，他挥手让众人过去——那是一块被掀开的金属板，下面藏着一个半掩的入口，似乎是废弃地下室的通道。入口边缘有新鲜的脚印，还散落着几个空的能量棒包装。

“有人在这里停留过，不超过三天。”沈烬蹲下身，指尖拂过脚印上的灰翳，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分两组，一组在外围警戒，另一组跟我下去。”

林砚被分到了随行组，跟着沈烬钻进了狭窄的通道。通道里一片漆黑，有人打开了战术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墙壁。走了大约五十米，通道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不算宽敞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很杂乱，堆放着几个破损的帐篷，地上铺着防潮垫，角落里有一个简易的篝火堆，灰烬还带着一丝余温。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边的金属架，上面摆着几个仪器——林砚凑近一看，心脏猛地一跳，那是能源站淘汰下来的旧款能量探测器，还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设备：屏障波动记录仪。

“这些是能源站的设备。”林砚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是三年前事故前使用的型号，只有核心实验室的人才有权限接触。”

沈烬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些仪器，他快步走过去，手指抚过仪器上的编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编号是核心实验室的序列，沈燃当年负责的就是这个区域的设备维护。”他顿了顿，拿起一个放在仪器旁的笔记本，翻开后，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字迹娟秀，带着几分潦草。

“这不是沈燃的字。”沈烬快速翻着笔记本，眉头越皱越紧，“沈燃的字迹很工整，这笔迹更像……苏沐。”

林砚凑过去看，笔记本里记录的大多是屏障波动的数据，还有一些零散的短句：“蚀雾浓度异常，核心能量不稳定”“‘环界’内圈有异常信号干扰”“找到临时稳定装置，能撑到下个月”……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部分，只能看清“对不起，沈燃，我没能……”

沈烬的手指捏着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地下室的每个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篝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那里压着一张折叠的纸。

他快步走过去，捡起那张纸展开，林砚也凑了过去。纸上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几个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另一个红点则在更深处，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能量核心临时存放点，有变异体盘踞”。地图的右下角，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火焰形状的图案，里面套着一颗星星。

“这个符号……”林砚愣住了，他记得这个图案，三年前能源站事故发生时，他在核心实验室的墙壁上见过，当时沈燃告诉他，这是他和苏沐设计的“应急标记”，只有他们两个人认识。

沈烬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他紧紧攥着地图，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里不是他们的最终据点，他们还在更里面。”他转身对身后的队员说，“准备撤离，通知外围警戒组，我们要往深处走。”

“沈队，不行！”一个队员立刻反对，“地图上标注着有变异体，而且越往深处，蚀雾浓度越高，我们的防毒面罩撑不了那么久！”

“要么找到人，要么带回去确切的消息，否则我们来这里毫无意义。”沈烬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看向林砚，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你对这边的地形熟悉，能不能找到更安全的路线？”

林砚看着地图，回忆着三年前的地形。这片区域在能源站运作时，有一条通往废弃物资仓库的地下通道，或许能绕开蚀雾浓度高的区域。“往东南方向走，大概一公里处有个废弃仓库，下面有连接的地下通道，能避开地面的蚀雾带。”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这里，我以前去送过物资，通道入口应该还在。”

沈烬点了点头，立刻调整路线，带着队伍撤出地下室。刚回到地面，外围警戒组的队员突然跑了过来，脸色慌张：“沈队，西北方向有动静，像是变异体群，正在往这边靠近！”

沈烬脸色一变，立刻下令：“所有人，立刻撤离，按照林砚说的路线，去废弃仓库！”

队伍迅速转移，林砚跟在沈烬身边，能听到身后传来的低沉嘶吼声，那是变异体特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灰雾中，能看到几个扭曲的身影在快速移动，它们的速度极快，四肢着地，像是被蚀雾彻底改造的野兽。

“加快速度！”沈烬大喊，同时抬手开枪，子弹击中了离队伍最近的一只变异体，那只变异体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但更多的变异体涌了过来，嘶吼声越来越近。

众人拼命奔跑，终于在十分钟后抵达了废弃仓库。仓库的大门早已倒塌，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林砚快步跑到仓库角落，搬开一堆废弃的木箱，露出了一个被铁板封住的入口。“就是这里，通道入口！”

几个队员立刻上前，合力掀开铁板，露出了黑漆漆的通道。沈烬让队员们依次进入，自己则留在最后，负责断后。林砚刚要进去，回头看到沈烬正开枪射击追上来的变异体，腹部的伤口似乎因为剧烈动作裂开了，鲜血渗透了作战服，在灰色的布料上晕开一片暗红。

“沈烬！”林砚忍不住喊了一声，跑回去想要帮他。

沈烬却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急促：“进去！别添乱！”他又开了两枪，放倒两只变异体，趁着间隙后退了几步，一把将林砚推进通道，自己也跟着跳了进来，迅速让队员把铁板盖回去。

通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战术手电的光柱照亮了周围，林砚看着沈烬靠在墙壁上，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你受伤了，必须处理一下。”林砚蹲下身，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沈烬却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事，死不了。”他喘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继续走，尽快离开这里。”

林砚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沈烬是担心弟弟的安危，才强撑着不肯休息，但这样下去，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至少让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不然感染了更麻烦。”林砚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那是他在营地登记时领取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沈烬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拒绝。他靠在墙壁上，微微掀起作战服，露出了包扎的伤口。原本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边缘有些发黑，显然是感染的迹象。林砚小心翼翼地拆掉旧纱布，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又撒上消炎粉，重新包扎好。

整个过程中，沈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紧紧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林砚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忍耐，双手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抱怨一句。

“好了，暂时处理好了，等安全了，必须让医生重新处理。”林砚收拾好急救包，抬头看向沈烬，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感激，又像是别的什么。

“谢谢。”沈烬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林砚说谢谢。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用谢，你救了我的命，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队伍继续沿着通道前进，通道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林砚走在沈烬身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他看着沈烬的侧脸，在战术手电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不再像平时那样冷硬。

“你和沈燃，关系很好吧？”林砚忍不住问道。

沈烬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比我小五岁，从小就跟着我。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我一直带着他，他很懂事，学习也好，考上能源站的时候，是我最骄傲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林砚能听出其中的温柔，“事故发生后，我找了他三年，从来没有放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