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紧!按住!别让他动!”
莫听铃一手拿着镊子一手用剪,将粘得血肉模糊的衣物绞开,从伤口中抽出一丝丝卷着碎布的血肉。
林清的嘴里塞着一团棉花,人被楚栖死死地按在怀里,随着莫听铃手上动作起伏,身体抑制不住地战栗挣扎。
痛,太痛。
他的手指扭出古怪诡异的形状,将楚栖的衣襟抓处几个大洞。喉间抑不住哭声,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迅疾落着,在衣衫,枕头和被褥间洇出一片又一片印记。
狰狞可怖的血口从后颈劈开,一路向下延展至腰间,如裂谷般盘踞在白得发光的脊背上,深可见骨。血汨汨向外冒着,止也止不住,伤口边的血肉卷起可怖的边,向外腐烂几到身侧。
楚栖心疼得眼尾赤红,用尽全力压住怀中的林清不让动弹,生怕再一个猛烈挣扎让伤口裂得更开。
“卿卿不哭!很快就好了!不要怕!”
楚栖抹去对方的泪,哑声哄着。
那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差点没让他一道跟了去。
“林知衡!我迟早杀了他!”楚栖恨得哭腔尽显,咬牙也抑不住喉间悲鸣。
“你先别管杀不杀人的了!叫楚念安给我烫针!”
莫听铃全神贯注在林清的伤口上,无暇分心顾及其他。
守在室外抱膝而哭的楚念安听到传唤,抹着眼泪将针拿起,哆嗦着往上烛台烧。
“把手洗干净!第一天烫针吗?”莫听铃转头一看,立刻出声喝止道。
楚念安此时被无尽惧怕包裹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傻站在原地,喃喃说:“爹......您别吓孩儿。”
楚栖见状腾出一只手,给楚念安施了个净尘诀:“速度!别哆嗦!”
楚念安根本不敢看林清的背部,胡乱把针烧的通红递给莫听铃后,闭上眼转头跑出了内室。
余长缈刚泼走了几盆血水,此时又换了干净的来。见楚念安蹲在墙角双手捂耳,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
“师姐!”楚念安的脸上布满泪痕:“爹爹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余长缈哽咽了一下,将换好的水端给莫听铃后,出来蹲在楚念安面前,轻声说:“不会,你要相信师尊,相信你父亲,相信莫峰主。”
楚念安忍不住埋首痛哭。
五百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时白徵也如今日这般,浑身是血地倒在了擎渊台。
楚念安跪在地上,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爹爹,却只换来对方的无力抬手。
白徵摸了摸自己的头,气若游丝,眼神几近溃散。
“念安,你以后要听你父亲的话。”
“爹爹!”
楚念安年纪小,听不懂白徵的话,只知道一叠声哀求着白徵不要离开自己。稚儿的哭声最能引动绝望,那是一种对生离死别黄泉不见的天然恐惧,也是年幼身躯无法承受的天崩地裂。
“爹爹,您不要走!不要抛下孩儿一个人!爹爹别睡好不好!睁开眼看看念安!爹爹!”
凄厉婉转的哀鸣并没有唤回白徵的意识。三日后,楚念安亲眼目睹爹爹的遗体入殓冰棺,被永久封印在擎渊台上。
他仍是这般跪着,在那早已空无一人的阶前彻夜不起。
五百年过去,白徵的面容早已模糊。但在昨晚看见林清的那一瞬,徘徊梦境经久不散的慈爱的神情,第一次从朦胧变得清晰。
好不容易迎回朝思暮想的亲人,还没高兴几天,又见到了血色笼罩的曾经。
林清被堵住的哭声愈来愈高昂,挣扎声响也越来越大。屋内不断传出莫听铃冷静的喝止声,紧接着伴随楚栖焦急但温柔的数十声“卿卿不怕”。
“不行!”莫听铃急的抹了把汗,将银针往布上一扔:“按不住,根本无法缝合!他现在根基太弱了,稍微施加一点痛就跟要了命一样,我无法制止他对求生的渴望。”
楚栖抱着人不断地安抚着,擦着对方的眼泪。
他红透的眼睛已被疲惫牢牢占据,但头脑却意外清醒得可怕,他沉默片刻,忽地向门外喊了两声:“念安!找你葛师叔和沐峰主前来救人!”
林清早已疼得失了神志,五指脱力般挂在楚栖被撕成布条的前襟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时不时透出一声哭过头的惊喘。
莫听铃不忍再开,别过头摸去眼底湿润:“寻常伤口再大,也不会造成腐烂。如今我每下一针,都是在他的腐肉里戳。说实话,别说林清,就算是我们几个,也未必能忍得住这种痛。”
“你的意思是,林知衡的鞭子淬了毒?”楚栖红着眼问道。
“像,但我也不确定,按理说林府不至于私藏奇毒。况且若真的要用,何必等到试炼之时。”
莫听铃将发颤的指尖泡在凉水里,思考片刻向窗外喊了一声:“你们谁有空,把闻莘和宋不归也喊过来!”
守在门外随时待命的余长缈立刻站起身:“我去吧!”
江知白将罗盘往师妹怀里一塞:“快去快回,别迷路。”
“为何要将宋师叔也喊过来?他不是在帮宗主和霍师叔查着镜中留影吗?”楚栖不解道。
“林氏是符箓世家,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符杀人于无形。”莫听铃皱着眉,将事情掰碎了讲:“不是说他们查留影没有帮助,但你想想,有心杀林清的能有几个?林知均和林清根本不在一个组,也没有分到同一场幻境里,不可能直接下毒。”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远程操控符箓生效的时间!”闻莘从门外跨步进来,高声道。
“来得正好,看看伤。”莫听铃说罢,掀开遮蔽的帘子。
闻莘被林清背上的狰狞唬得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