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岑白顾不得其他,慌乱地从口袋拿出房卡打开房门,冲到厕所趴在马桶旁干呕。
恶心感弥久不散,岑白不停地咳嗽,两指深入喉间疯狂地搅动,想让自己吐出些什么。奈何早上只吃了个水煮蛋,这会已经消化完,只能吐出一些混杂苦味的血水。他不要命的捶着自己的胸脯,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这狭小的空间格外清晰。岑白虚脱般的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焦,像一只散架的提线木偶。良久,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洗手台旁接了捧冰水打在自己的脸上。缓缓抬起头,镜中的人两眼通红,右边脸微微肿起,有明显的巴掌印。
岑白走回卧室,从包里翻出消肿的药,涂在自己的脸上。随后,从书包内层翻出一个口罩带上。
敲门声响起,岑白回过头。
“你好,我跟你一个房间——哎?岑白!是岑白吗?这么巧啊!我俩分一起了。”李帅长得很斯文,戴着眼镜,背着书包,两只手各提一个袋子,一副标准的老实人模样。
“真是太巧了……你赶紧进来吧。”刚刚咳得太厉害,这会声音已经有些哑。
“你是感冒了吗?”李帅从包里翻出一盒胶囊,“我特地带了药,你要吃点吗?”
“不用了。”他戴口罩本就是为了遮掩,岑白扯了个理由,“我没感冒,就是有点塞鼻子。”
“行。”李帅把暖气打开,“我把空调打开了,你睡会觉吧,应该会好些。”
“好,谢谢。”
这一觉岑白睡得很不踏实,脑子里总是出现初中时候的事。
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刘阿梅为了他的学习,带着他从乡镇来到了城里,通过一个远房亲戚的关系,他进了十中——升学率最高的初中。
然而这所学校两极分化严重,岑白在普通班,没几个爱学习的。成绩好的被老师放在前两排,与后排泾渭分明。后排怎么睡觉怎么吵闹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岑白第一天就是被安排到了后排,那时候的岑白胆小如鼠,整天坐在教室写题,平时也是低着头,不爱说话,仿佛是班上的透明人。
直到一次恶作剧,他不小心碰倒了孙才文的水杯。
玻璃破裂,水花飞溅。岑白慌张地捡起玻璃碎片,手都被划破了还在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就是在这一刻,他被毒蛇盯上了。孙才文那群人,学习过得去,偏偏是群爱欺负同学爱搞恶作剧的。
起初只是作业本被划破、桌洞塞满了垃圾、书包里放了死老鼠和各种虫子尸体,然而他越忍耐,孙才文他们越得寸进尺。
被堵在校门口的小巷子,撕碎的试卷、满是污渍的校服、剪烂的新帆布鞋……
更过分的是,他们查到他的家庭住址,刘阿梅以为岑白交到了好朋友,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却被他们嫌弃。
事后,但凡岑白不听话,他就会用刘阿梅威胁他。更是放话说,你报警也没用,我舅舅是警局的。
岑白取得了优异成绩,被放到前排。他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孙才文那些人,却没想到他们用了新的手段——岑白的方言口音有些重,他们就围着他,逼他背书,录视频,读不标准就捧腹大笑。
因此,岑白再也背不进任何课文,成绩一落千丈。老师找到他,问他最近学习怎么差,下次换座位就要把他放后排了。岑白哭着求老师不要让他坐在后排,他一定会好好背书好好学习的。
深夜,岑白缩在房间角落,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反复读课文背课文,偏偏就是背不进。
泪水淋湿课本,岑白一遍遍的骂自己是废物,为什么别人背得了你背不了?
他发了疯似的抽自己耳光。
第一掌。
第二掌。
第三掌。
……
皎月坠入云间,岑白打的整张脸和手掌心都麻木才作罢。
他用衣袖擦干眼泪,继续开始背书。
初三下学期,为了备战中考。岑白五点来到教室,提前两小时进入学习状态。七点半,孙才文准时开始找他取乐。
他只要被老师骂,就把气撒岑白身上。他的鞋子、衣服,总是被他们搞脏。
那时候刘阿梅会自己做些手工放外面卖,晚上回来的比较晚。为了不让她知道,岑白瞒着她提前洗了澡把衣服洗了,用刷子把鞋子刷干净,刷不干净的话那就不让刘阿梅看见。
要是刘阿梅知道了,她肯定会担心死,岑白不想看到她难过。他的的愿望很简单,考上高中,所以就拼死的学习。
泪水大过汗水的两年终于进入尾声。也许是逼自己逼得太狠了,岑白中考最后一天流了鼻血,发挥失常,踩线进的一中。
回学校拿毕业证那天是个大晴天,岑白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了新生活。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孙才文带着阴毒的笑容朝他走过来……
别过来!
岑白猛然睁开眼,大口的喘着气。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手掌间全是虚汗。
“你醒啦,你怎么还戴着口罩睡觉啊,不闷吗。”李帅从洗手间出来,“刚刚许俨来找你,看你在睡觉就让我带句话。他让你醒来给他发个信息,叫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还挺惊讶的,你和许俨居然认识。在我眼里,应该说在很多人眼里,你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