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亲眼见过图纸,大哥说,此弩箭威力巨大,一旦射中,箭头倒钩便会与血肉死死咬合,极难拔出。若随意拔动,会给伤者带来二次重创,但因为设计有缺陷,图纸还未曾上报兵部。
这支箭,究竟从何而来?
又是如何,能重创一位神仙?
她不敢再贸然动作,倒钩若是卡在紧要处,稍一拉扯,后果不堪设想。
她来不及细想,黑色的血液正不断从伤口边缘渗出。
她慌乱地翻找屋内所有瓶罐,可里面装的皆是治疗凡间伤痛的药材,于仙人之躯,无异于杯水车薪。
“桃蓁!桃蓁!”她心里烧成一团乱麻,朝着屋外空旷的夜色大喊,却只换来更深的寂静。
“晏祈……晏祈!”她跪坐在榻前,轻拍他冰冷的脸颊,声音发颤。
晏祈意识模糊,仙元损耗带来的寒意遍布全身,侵蚀着四肢百骸。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想要汲取一丝暖意,却又因牵动伤口而发出压抑的闷哼。
他隐约听见奚九的呼喊,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斤,神识在无边的混沌中挣扎。
晏祈腰间那个靛蓝色的乾坤袋,因他的动作滑落榻边。
乾坤袋!
奚九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他的乾坤袋里有各种灵药法宝,定有能救他的东西!
她颤抖着手,解开袋口的束绳。
瞬间,一抹柔和的白光自袋中飞出。那瓣灵石碎片,竟如有了生命一般,悬浮在她面前,而后缓缓落在她摊开的掌心。
玉石触手温润,在昏暗的烛光下,内里似有光华流转。
可她不知如何使用。
她只记得晏祈曾轻描淡写地说过,“完整的灵石,注入灵力,便可绽开”,但她只是个凡人,没有灵力。而这,也仅仅是一块碎片。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灵石,靠近晏祈的伤口。万般焦急之下,一个荒诞的念头闯入脑海——那些话本子里,不常有宝物滴血认主的情节吗?
死马当活马医!
她不再犹豫,指尖轻轻蘸取晏祈伤口渗出的血液,小心翼翼地将那滴血珠点在灵石上。
血液触及玉石的瞬间,竟如同被吞噬般,迅速渗入其中,消失无踪。
紧接着,灵石倏然泛起白光,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灵气,如春日暖流,倾泻而出,尽数涌入晏祈体内,迅速滋养他枯竭的经脉。
光芒之中,银钩弩箭化作点点银光,顷刻间化为乌有。
伤口不仅瞬间止血,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翻卷的血肉缓缓舒展,长出粉嫩的新肌,最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连疤痕也未曾留下。
然而,奚九并未注意到,窗台上那盆正值绽放的秋菊,花瓣以惊人的速度蜷缩枯萎。窗外枫树下几株茂盛的杂草,悄然褪去绿意,变得枯黄。更远的暗处,几只栖息在树头的鸟雀无声地坠落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
奚九惊喜交加,不敢松手,只觉得掌中灵石温热异常,仿佛与晏祈的生命连成了一体。
“唔……”
晏祈闷哼一声,纤长的眼睫剧烈颤动,他缓缓睁开眼,仙体之中,正有暖意复苏,可周遭的生气,却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被抽离!
他目光一扫,落在窗台那盆彻底枯死的菊花上,眼神骤然锐利。
他猛然伸手抓住奚九的小臂,另一只手搭上脉搏,视线死死锁住她掌中那枚已恢复原状的灵石。
“你用了它?”他声音沉冷得吓人,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
奚九被他眼中罕见的厉色惊住,缩回手腕,讷讷道:“我……我只是想救你……”
确认她并未受灵石反噬,晏祈才一把夺过那枚碎片。他仔细感知其上残留的气息,再望向窗外死寂的草木,眉头紧锁。
吸收万物生气,反哺己身!这绝非天地自然孕育的灵物该有的模样!
这分明更像是……夺天地造化的邪术!
可晏祈调动灵力运转一周后,并未发现不妥。
师父只告知此物蕴含灵气,关乎气运,命他寻回。其余传闻,皆被斥为无稽之谈。可眼下这情形……那所谓的种种“谣传”,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这灵石,绝不简单!它的失窃,当真只是一场意外?
万千疑虑与警惕塞满胸腔,抬眼却看见奚九眼中氤氲的泪意,和那份未褪的惊惶。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只是想救他。
这个……蠢笨又……
他终是咽下所有质问,化作轻轻的叹息,将那枚灵石迅速收入乾坤袋,隔绝了它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今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警告,“包括桃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