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亮宝会却迟迟未开始,楼下众人渐生不快,喧哗抱怨声四起。
就在此时,一位干瘦的掮客匆匆上楼,叩开雅间房门,在华瑛身旁的护卫耳边急速低语几句。那护卫脸色骤变,立刻附在华瑛耳边转述。
华瑛霍然起身。
变故就在这一瞬发生!
楼下大门处一阵剧烈骚动,伴随着桌椅翻倒和惊叫声,一队腰佩弯刀、服饰带有鲜明北涿图腾的彪悍武士蛮横地闯了进来!
为首者是个鹰钩鼻汉子,目光如饿狼般锐利,扫视全场,竟操着一口流利的南郡官话,声音洪亮而充满恶意:“我道是哪路神仙包场,原来是南郡的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他目光精准地射向二楼雅间方向,毫不掩饰其中的嘲弄与贪婪,“殿下金枝玉叶,不在宫里享福,竟也对这民间野市的‘灵石’感兴趣?不如拿出来,让我北涿儿郎也开开眼?”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数名武士已如猎豹般扑向二楼。
雅间门砰地被撞开,华瑛的护卫拔刀迎敌,刀光剑影瞬间交织!
几乎在同一时间,酒楼四面的窗户被猛地撞碎,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如鬼魅般涌入,身法诡异莫测,出手狠辣刁钻,竟是同时攻向长公主与北涿武士两方人马!
“嗡——”
一道低沉的嗡鸣,整座酒楼被无形的结界笼罩,隔绝了内外。
晏祈眉心紧锁,仙界结界?
此地竟有仙家手笔!晏祈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难道还有仙界之人插手此事?
是何目的?
两方人马与突入的刺客瞬间在狭小的空间内混战成一团,刀光撕裂昏暗,血雾喷溅,楼下看客四散奔逃,尖叫哭喊声不绝于耳。
设下此局的人,不仅算准了各方势力,连他这个“意外”,都可能计算在内。
他不能再滞留于此。
晏祈指尖青光凝聚,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硬生生在结界上撕开一道裂口。
他身形化作残影,疾速向外遁去。
就在他即将脱身的刹那,一道极其刁钻的破空声自身后死角袭来!
晏祈心下凛然,回身格挡已来不及,只得即刻运转剩余仙力护住周身。
“噗嗤!”
一支通体银亮的弩箭,竟穿透了他的护体仙气,狠狠钉入他的左肩胛!剧痛传来,一股阴寒之力如万千毒蚁,顺着经脉疯狂啃噬,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仙元。
晏祈闷哼一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借着冲力翻出酒楼,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木屋前,奚九抱着双膝,静静地坐在台阶上。
夜风很凉,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忽然,院门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一道踉跄的身影跌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几滴滚烫的鲜血,猝不及防地,溅在她面前的青石板上,在清冷的月光下,触目惊心。
“晏祈!”
奚九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惊恐地扑了过去,“你怎么了?!”
他左肩插着一支弩箭,箭羽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银光。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青衫,衬得他本就清冷的脸庞,此刻更是苍白。
“无碍。”他想挥开她搀扶的手,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那箭上附着的阴寒之力,正疯狂地在他体内肆虐。
奚九咬紧牙关,用瘦弱的肩膀奋力撑住他高大的身躯,半拖半抱地,一步一步,将他挪到床榻上。
他唇色苍白,气息微弱,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沿着清隽的眉骨滑落。往日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嘲弄或淡漠的眸子紧闭着,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神像。竟比她那日重伤濒死时,更要吓人几分。
神仙,原来也会像凡人一样,流血,受伤,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
这个念头只在奚九脑中一闪而过,便被更汹涌的恐惧淹没。
她自小随兄长习武,懂得些粗浅的包扎之术。
她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点亮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着她煞白的脸。
她寻来干净的布条,拿起剪刀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声音发颤,手却在开口的瞬间,稳了下来。
她剪开他肩头被血浸透的布料,露出狰狞的伤口。她屏住呼吸,观察伤口情况,准备将箭头剜出。
然而,当看清那没入血肉的箭头形状时,短刀险些脱手。
这并非寻常箭矢!箭身的构造十分奇特,箭头呈倒钩状,深深嵌入骨肉之中。
奚九脑中嗡的一声。
这是大哥耗费数年心血,近日才刚研制成功的银钩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