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严老大的电话终于还是来了。
严老大这次约我到镇上一家比较安静的茶馆。这是原来老电影院改成的,那天午后时分,太阳很大,人很少,从严老大吹着吱吱凉风的车里来下,坐在吹着呼呼冷气的空调房里,我感到后背有点发凉。
坐定。严老大说:“鬼佛这瓜娃子,尽给我找事,被抓了,还上了电视新闻!我这行善积德,他在一边往我脸上抹屎。我给他那么好的条件,镇上修的房子光是饭店租金每年就有10万元,去年我让他跟我承包土石方,虽然是点小工程,但还是让他挣了100多万元,这龟儿子想钱想疯了,把赌馆开在自家门口了。”
我有点怀疑,难道严老大压根儿不知道鬼佛开赌馆?那可也是他的家啊!
严老大点了烟,迫不及待地问我:“怎么样,东西写好了?”
我有点得意,把自己写的大约二十多页纸递给他。
他点起烟,很认真地翻看,一会儿眉头却皱紧了,放下稿子,整个脸上显得异常失望。
“兄弟,你给我的这是什么?”
我说:“大哥,你当选后的执政理念啊。”
“还执政理念呢?这些不用你写,我看新闻,看报纸,听人家摆,都能凑得出来。我要的是对我个人的宣传,要的是把我脸上的屎变成胭脂,你给大哥搞得怎样了?”
我说:“大哥,这个还不容易,人家做广告的说,好的广告就是不要卖牛排,要卖牛排的吱吱声……”
“什么意思噢,听不懂。”
“大哥,就是你要多给大家一点盼头,大家才会选你!”
“什么盼头不盼头的,谁敢不选我啊!我现在要的是你也让我上回电视或者报纸,不过是要正面的,光辉的。”
我有点失望。我喝了口茶,说:“大哥,你那么有名,还需要我做这个?我只是想你以后当了村官,要给村里人做点好事。”
严老大脸唰地就阴了下来。
“这个不用你教我!”
说完,觉得又不对,把调门降下来,说:“大仁,你可能也听说过,你大哥到今天,钱也不少,社会地位也将就,只是有一样买不来:对,口碑!我的口碑不太好,这回鬼佛又抹了我一脸狗屎。我就是这么个人,日嫖夜赌,也黑白通吃,也官商勾兑。我可以说,我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不就是个村主任嘛,只要我愿意,分分钟的事!再说,谁要投我的票,我花钱买,一百一张够了吧?谁要敢不投我的票,窗子玻璃谁砸的都不知道。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要的是包装!”
我闷在那儿,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严老大今天终于是狐狸的尾巴露给我看了。看来我妈和老李说的都是对的。我没有这个能力改变世界,我那想改变一个自以为看好的人,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厢情愿。
严老大看我不说话,扔了支烟给我,然后自己把烟点起,把我那可怜的几页纸拿起来,看了看,又失望地扔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从包里取出一沓钱来,丢到我面前说:“兄弟,难为你了,我知道你都是义务在给我帮忙,这点钱算是辛苦费,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能在州报或者哪个门户网站,还有什么高级别论坛上看到写我光辉一面的报道,这钱就算定金,见文字还有一半!”说完叫结账,站起来就要走。
“不成也没关系,大哥还是很喜欢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不送你了!”
严老大走了,我如梦初醒。走在回去的路上,听见电话响,我机械地接了电话,是沙马子,我心情郁闷,应付了几句,挂了。当她在路上碰到我的时候,我看她手上提了瓶酒。她感觉到什么了吗?她似乎知道今天我因为严老大的事搞得心头不舒服,要跟我喝酒解闷?
随便在锅盖梁找了家馆子,她正正地坐在我对面。要了几个菜,她倒是先喝了两口白酒,然后很认真地说:“本来这瓶酒不是给你的,不过,看你不开心,我就暂时给你喝了吧!我们彝人有句谚语是:有酒便是宴,无酒不成席——活得快乐点吧,来,祝愿你能开心地喝这杯酒。”
黄昏的时候,沙马子把我架着,摇摇晃晃送我到赵家坎,我一钻到铺上去马上就人事不醒了。
等我突然醒来时,月亮已经照在甘蔗林上了。
我听见沙马子在小声唱歌。今天不是酒醉人,是人自醉,我原本也没有喝多少,这时都醒了,我看她把我的衣服都洗了。我爬起来,往她身边去。再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头发也已经洗净梳成一瀑。
这是一个新草堆的草垛,我们安静地躺在上面就像两朵云。身下的谷草温暖而且草香阵阵,天上的月亮泛着清辉,一派洗尽铅华的气质,远处秋蝉吱吱叫,安详、恬淡、悠远、清寂。
我闻着沙马子洗发水的味道,看着她拿着手机在手上玩,不经意地摸了摸她的手。
她没有反应。
我凑近她的耳朵,头发里的热把我的酒意也温暖了。那个问题又萦绕在我脑海,我悄悄问:“那天晚上真没有?”
她把手机放下来,转过来对着我。月光下黑眼珠闪了闪。她捏了捏我的鼻子,悄声说:“你把我睡了,要负责的!”
我不信,抓着她要看一看。
她今天穿着牛仔裤,我去摸她的屁股时,她两瓣浑圆的小屁股就端端放在我手心,整个胸脯都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