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疆离自幼被立为储君,从小到大,百官家的小姐们和宫廷里的侍女们都众星捧月地围着他,绞尽脑汁地讨好他。没成想出了宫门,就连一个支着小摊的货郎都比他更有女人缘。
疆离本就心思深沉,见此情此景,心思又深了一层:可见那些宫女和贵女们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只是一群贪慕虚荣的家伙罢了。
他自怨自艾着,慢慢挪开了脚步。
城内的繁华和热闹,冲淡了他的阴郁和悲伤。疆离进了一间三层楼的食肆,点了十几道美味佳肴,看着舞狮表演,大饮大嚼。酒足饭饱之际不由在想:昭此刻在做什么呢?他想必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吧,该说不说,这日子可比宫中逍遥多了。
次日未时,疆离顺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圣佛寺的正门口,这是一座百越风格的寺庙,主体建筑是三座连贯的赭色高塔,尖尖塔顶覆着厚厚金箔,熠熠闪光。
圣佛寺临河而建,寺庙外的驰道上停满了马车,河上也停满了竹排。疆离靠在一棵古树下面,目光扫过人群,却不见昭的身影。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依然不见昭的身影。
“落雨了,落雨了。”
“卖伞,卖伞,好用的油纸伞。”
疆离花十文钱买了一把雨伞,立在雨下继续等着昭的到来。雨势越来越大,寺门外的人群渐渐散开,最后只剩下疆离一人,站得笔直,默默看着自己握伞的手上,青筋暴起。
远处的钟楼上敲响了晚钟,申时已到,山门缓缓阖上。
“等等我!”一道急促的女声响起,一道白影从眼前“唰”的一声从眼前窜过,来人三步并作两步飞,向着山门一路狂奔。
她从广袖里伸出两只手,一手拽住一只门环,把山门叩得笃笃响,嘴里一个劲地喊道:“开门啦,开门啦,快来人开门啊,你们把贵客锁在外面了。”
小女孩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拿石子刮你的耳膜,门里的人不可能听不见,但是山门纹丝不动。
女孩挽起袖子,双手握拳,把山门捶得震天响:“老秃驴,大秃驴,小秃驴,滚出来给你奶奶开门。”山门依旧不动如山。
“卧槽,还敢装聋作哑,再不开门奶奶就要拆门了!”
“三二一!”
“受死吧!”
来人倒退了十几步,助跑,狂奔,狠狠撞上了山门,无奈她生得太瘦小了,巨大的山门晃都没晃一下。
来人见状,又对着山门一顿拳打脚踢,见毫无效果,于是吸了吸鼻子:“你们竟然把最虔诚的信众挡在门外,佛祖会降罪你们的!我再也不会光临这里了,总而言之,你们永远失去我了。”
她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来,摘下了头上的斗笠,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她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头发,眉毛,睫毛上的雨滴汇成细细的小河。
她的脸色像瓷一样白,在冰冷的秋雨里冻得发抖,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疆离隐在伞后,偷偷看着她的脸: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脸。
他目睹了少女的粗鲁无礼却不以为忤,他想:泡在这冰冷的雨水里,又被拒之门外,再温和的人脾气也不会好的。
可惜这里是百越,若是在大覃,他一定会带兵包围这座寺庙,把守门的秃驴统统处死,再治当值的大和尚一个失察之罪,脊杖三十,黥面,流放岭南。
正想入非非,他不由抬脚走上前去,给少女撑起了伞。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谢谢你!”
她受了凉,嗓音里蒙了一层水汽。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猛烈得像打鼓。
这十六年来,他经历过许多至暗时刻,恨不得时间重来。唯有此刻,他感恩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过去或许差强人意,却造就了当下,让他和她相遇。这一刻,他想要时间凝固。
雨很快就停了,天上放晴了,仿佛从来没下过雨一般。路上渐渐多了行人和游客,他收起了伞,她拧干头发和衣服上的水。
他大献殷勤:“我可以帮你。”
她拍开他的手,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嫌弃:“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