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脸色一暗:“一百二十万美元。赵律师说,如果下周纳斯达克再涨,可能突破一百五十万。”
他把财务报表摔在桌上:“浩彣,一百五十万美金!这已经是公司账上现金的三分之一了!如果全亏掉,我们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
赵振推了眼镜,声音低沉:“更麻烦的是法律风险。如果SIF基金因为投机行为亏损,我们可能面临投资人的诉讼。即便没有投资人,这种操作也违反了基金设立的初衷。”
“初衷就是投资半导体。”我看着他们,“但现在钱不够,只能赌。”
“赌?”高军提高了音量,“你这是拿所有人的饭碗在赌!小田总,个人与公司真的能切割干净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窗外的车流声变得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高哥,赵哥,如果这次亏了,我个人资产全部变现补偿。但如果赢了,我们就能真正做点大事。给我到三月,就三个月。”
高军盯着我,眼里有血丝:“你保证?”
“我保证。”
他最终点头,但离开时的背影显得异常沉重。
“知道了。”我挥挥手,“你去忙吧。”
高军离开后,我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有灰尘在光柱里飞舞,缓慢,安静,像某种微型的宇宙。
我打开电脑,登录交易账户。红字很刺眼:-1,247,856.33 USd。
一百二十四万七千八百五十六美元。差不多一千万人民币。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亏这么多钱。
但我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手心冒汗,没有恐慌。
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因为我能预见这个数字更大的样子——预见它从负号变成正号,预见它翻五倍、翻十倍的样子。我知道故事的走向,所以不怕过程中的波折。
但团队不知道。高军不知道,赵振不知道,王工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有浮亏,只有风险,只有可能的血本无归。
我必须稳住他们。必须让他们相信,这条路是对的。
哪怕我自己也知道,历史可能有蝴蝶效应,可能有变数。哪怕我也在深夜惊醒,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疯狂。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这里,只能继续向前。
晚上七点,我回到舞蹈工作室,开始第二轮训练。迈克今天教的是mJ的经典舞步——moonwalk。
“这个动作的关键在于错觉。”迈克说,“看起来你在向前走,其实在向后滑。观众的眼睛会被欺骗,会看到不可能的事情。”
他做了示范。双脚交替滑动,身体前倾,却诡异地向后移动,像在冰面上飘行。那种违和感,那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视觉效果,正是moonwalk的魅力所在。
我试着模仿。第一次,脚步乱了,差点摔倒。第二次,滑动的节奏不对,看起来像在跺脚。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汗水再次湿透衣服。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他在重复一个不可能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像西西弗斯推石头。
到第二十次时,我找到了一点感觉。脚步开始协调,身体的重心开始微妙地转移。滑动,不是走。让鞋底与地面的摩擦降到最低,像踩在空气上。
迈克在旁边看着,忽然说:“停。”
我停下来,喘着气看他。
“你太用力了。”他说,“moonwalk的精髓是轻盈,是举重若轻。你看起来像在跟地板打架。”
他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放松。想象你在月球上,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每一步都像慢动作,像在梦里。”
我闭上眼睛,想象。想象自己漂浮在虚空中,脚下是银灰色的月面,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寂静。然后,我开始移动——缓慢地,轻盈地,违背一切常理地。
滑动。一步,两步,三步。
镜子里的影子在向后飘,像一段倒放的胶片。
迈克笑了:“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训练结束时已经晚上十点。我洗了澡,换好衣服,走出工作室。十二月的北京夜风刺骨,我裹紧羽绒服,站在路边等车。
手机响了。是林薇。
我接起来:“喂?”
“小老板。”她的声音很轻,背景音里有翻书页的声音,“你还在忙吗?”
“刚结束训练。你呢?”
“我也晚自习刚到家。”她说,“还有几周就要期末考试了。”
“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她顿了顿,“就是数学最后一章,立体几何,总是想不明白空间关系。”
我想了想:“找个纸盒子,剪开,自己拼成一个立方体。在脑子里想不明白,就用手做出来。几何是空间的艺术,需要具象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找纸。
“谢谢你。”她说,“总是给我很实用的建议。”
“不客气。”我看着街对面便利店亮着的灯,“你最近……还好吗?”
“嗯。”她的声音很轻,“就是有时候会想,北京是什么样子。我们老师说,北大未名湖冬天会结冰,可以在上面滑冰。是真的吗?”
“真的。”我说,“我去年冬天去过,湖面上有很多人在滑。有个老教授还穿着中山装,滑得特别好,像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