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没有碰她防卫的手臂,而是握住她垂在床边的手腕。
姜畔下意识想抽回,手腕却被那只手稳稳握着。
她没有再激烈抗拒,只是抬起脸。
李砚安看着失焦的眼,另一只手终于抬起,缓慢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畔的身体再次僵住,但没有躲开。
李砚安的手臂小心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虚虚地拢向自己。
温暖,包容的感觉漫上心头。
姜畔极限的神经终于断裂。
她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一点一点将额头抵在了李砚安的肩上。
李砚安圈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背脊上,一下一下拍着。
“不要害怕。”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你是安全的。”
病房里只有滴答声,还有她自己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
时间被拉得很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畔才主动开口。
“……就是觉得……”姜畔说:“特别羞耻。”
李砚安圈着她的手臂稍微紧了紧。
“……被打成这样很丢脸。”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更低了,“特别可怜。我自己都不敢看。更不想让别人看见。”
那些淤青、肿胀、丑陋的伤口,都是她无法面对的东西。
它证明着她的无能和屈辱。
每次小周警官提起取证,那些被刻意模糊的画面就扑上来,让她只想缩进地缝里。
李砚安静静听着,等她这阵自我厌弃的低语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姜畔,”
他叫她的名字,让她抬头。
姜畔迟疑地从他肩上挪开一点,眼神还是涣散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砚安依旧半蹲在地上,与她视线勉强齐平。
他没急着靠近,只是看着她那双自厌的眼睛。
“你听过一种说法吗?”他问,“有人说,我们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
姜畔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没听懂这突如其来的话题。
“对,容器。”李砚安重复了一遍,“一个装水的杯子,或者一个装书的背包。它很重要,没有它,水会洒,书会丢。但它本身,是杯子,是背包,不是里面的水,也不是里面的书。”
姜畔的眼神里透出一点茫然。
她听着。
“那些伤害你的人,”李砚安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砸碎了这个杯子,弄脏了这个背包。他们很卑劣,非常可耻。”
“但是,姜畔,”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轻轻地看着她,“他们能砸碎这个杯子,弄脏这个背包,可他们能砸碎里面的水吗?能弄脏里面的书吗?”
姜畔怔住了,心里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的汇集。
“你里面的东西,”李砚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的想法,你的坚持,你偷偷拿钱去救姥姥的勇气,你挨打也不说钱下落的倔强……这些才是真正的你。那个容器坏了,脏了,是那些施暴者的罪证,是他们卑劣的铁证,不是你的。”
他顿了顿,语气更缓,也更坚定。
“那些照片,就是警察用来钉死罪犯的证据。就像杯子上的指纹,背包上的污迹。它们只证明一件事:有人犯罪了,有人需要被惩罚。它们不证明杯子本身有错,更不证明里面的水、里面的书有错。”
“姜畔,我说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