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了巫医在施针,以及别枝压抑的哭泣声,一点声音也无。
过了一会儿,别枝端着一盆深紫的血水,赵谨看了脸色都白了:“王妃如何?”
别枝红着眼睛说道:“王爷稍安勿躁,巫医说还要一会儿。”
后面的宫娥接了,又换上干净的铜盆进去。
脚步不停地进又出,冬月里别枝也走出了一身的汗,脸色越来越白,眼睛却越来越红。
秦女官忍不住上去替她:“别枝姑娘,你歇一歇。我来替你,你要是倒下了,还如何照顾王妃呢?”
别枝倔强地摇摇头。赵谨铁青着脸,看着这血,指着它便对着太医骂:“这就是王太医说的,只是发热并无他事吗?”
王太医头上冷汗涔涔:“这...这......微臣不知啊!”
深宫里的太医,都是同一条舌头。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半路能杀出个阿雅公主,带着夏迟国的巫医来救?
他一诊便知,这是传说中的“绕指柔”。
名字虽然好听,但此毒药却是实实在在的性烈,少量服用,会让人神志不清,做出有违常理之事。若是像青萝这样的份量,应该不出三更天,便要全身经脉俱碎暴毙的。
能撑到此时此刻,已是晋王妃福大命大。
赵谨知道为难一个太医,也没有半分用处,只是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手足之情,同胞之谊。
他想不出是为什么,皇帝会对青萝下此狠手。
在殿内确实只是脸上发烫,又有些迷糊。还只以为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后面烫得惊人才发觉不对。
太医院的药进了嘴之后,发现病情确实越来越重。
赵谨似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拿青萝未喝完的一碗药,递到王太医面前:“你把这个喝了,本王就相信你不知。”
“王爷,人无病如何能吃药啊?还请您高抬贵手。”
“不喝是吧?”赵谨将药递给下一位徐太医,“徐太医,你怎么说?”
徐太医只是磕头求饶:“求王爷放过。”
赵谨闭着眼睛,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原来真是如此。
“你们最好祈祷王妃无事,若是有事,你们一个个为虎作伥的,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太医心中叫苦不迭,他们也不愿意这样痛下杀手。实在是君有命不得不从,谁知学了一身医术,要干这样的腌臜事。
别枝平静地又端出一盆血水来,看到跪了一地的太医,也回过神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噙着冷笑,将血水倒在众位太医面前。
血水浸满了地面,也让几位太医,寒从底起。
“这...”
太医犹想说别枝几句,一个丫鬟,如何敢对有品级的太医如此行事?
只是赵谨铁青着一张脸,太医们两股战战,但不敢说话了。多说多错,起码这一位阎王不会说出“要你们都陪葬”这句话。
他们只是刀,执刀之人另有其人。
这一盆血水端出来之后,内室久久没有动静。
赵谨都等得有些心焦,他想入内,被别枝拦住了。
别枝是青萝的陪嫁丫鬟,他自然不会怀疑她的忠心。只是不知道青萝平安与否,他实在是坐立难安。
“晋王殿下,再等一等吧。我们夏迟国巫医的医术高明,他说能救,就是能救。”
赵谨无可奈何,只得又退下了。
好在没有再等太久的时间,但天空已经有些泛起鱼肚白,巫医才从里面出来。
“没事了。”
赵谨长长一揖:“本王深谢夏迟国公主与巫医,他人若有难处,必定相报。”
世间人再难得晋王一诺,这比什么谢礼都来得实在。
晋王掀起帘子,里面血腥气甚重。
他自己亲身经历过战场,却觉得此处比战场更可怕。
青萝还没有醒,她闭着眼睛却有些不安。
赵谨握着她的手,将它紧紧贴在脸颊上:“本王在这,你好好休息吧。”
青萝果然安静下来。
青萝称得上是无妄之灾了,皇帝必定是因为自己的情由才会对青萝重下杀手。
他原本只以为江家姐妹下此狠手,那他便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江家姐妹,到底是女眷,上有太后、皇后不说,还有皇帝。
是太医的反应叫他认定了幕后的黑手,倒也不算晋王太笨。
赵谨劳碌了一晚上,青萝仍旧没有醒过来,他倒是靠在青萝的手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