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斯提携节南山当上了黄州行军司马，节南山知道，行军司马并无多少实权，除非他当上副节度使，那才是扛把子。他主动地在何人斯夫妇面前为自己的提升大造舆论，还邀请资深官吏们来参观他的“镇压农民造反战役成果展览”，积极寻求他们的赞扬，然后再把这些赞扬大张旗鼓地通过他办的《黄州捕头清样》刊发。长安的高官或许感到有义务对“镇压”战役发表一些肯定性的评论，但不少人还是非常谨慎。他们担心黄州的行动可能会发展到全国，危及他们家族的商业利益。半年竟有超过五千人被逮捕，众多受害人的亲属纷纷向朝廷投诉，报告了那些严刑逼供、没收财产的细节。
很多投诉者找到了何人斯主政黄州之前的前任、后任，因为很多被何人斯指使节南山整肃、关押或处决的官吏，是前任和后任黄州节度使曾经的手下。不过，这两位前任和后任重臣，如今虽在朝廷上行走，却感到为难、无能为力，因为何人斯太强势了，较难对付。他们只有静静地等待时机。
很快，机会来了，控鹤府接到了几封从惠州来的匿名信，告发节南山在惠州当县尉期间，和他的同僚挪用公款50万两白银。原黄州节度使、何人斯的前任，批准了对此事的调查，这一动作是谨慎计算过的，调查将专门针对节南山在惠州的同僚好友。因为节南山已远离惠州，他要干预不那么容易。
如果节南山的朋友被调查出问题来，极少有人能从控鹤府的庞大调查机器中漏网，这会给节南山发出一个警告，节南山在黄州追查打击何人斯的官场对手时，他就会三思而行。此之谓“敲山震虎”。只是，没有人料到后来那“山”会崩塌，将两“虎”埋葬。
惠州的一个朋友给节南山捎信求救，节南山请主子何人斯出手帮忙。他觉得何人斯欠他一笔人情，他用心尽力推着何人斯在官场前进，就是因为他和何人斯搞在一起，控鹤府才要整他和他的朋友。节南山不知道的是，何人斯极少为手下伸头。如今的何人斯从未把节南山视为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同僚好友。在何人斯的眼中，他不过是只看家狗。更重要的是何人斯不想沾上可能会妨碍他升任宰辅、甚至当皇帝的烂事。因此，何人斯对节南山的请求，一直未做承诺。
何人斯的冷漠使节南山深感失望。从小，他在袍哥文化中长大，袍哥人家把交情看得比兄弟姐妹的爱还重要，自己没有能力捞出惠州的同僚好友，这在节南山看来太丢脸，证明其影响力在减弱。他把何人斯的拒绝，看作是对其不信任的信号。
控鹤府对惠州的腐败调查紧锣密鼓，更多的人被逮捕，节南山却鞭长莫及、无能为力。此时，京城下来的大员巡视黄州，对“镇压农民造反”只是一句带过。节南山敏感觉得，京城的很多人可能对其在黄州的镇压战役并不支持。自此，节南山变得愈发郁闷、更加多疑，他开始出现严重的失眠。雪上加霜的是，何人斯率领一支“皮影戏班子”到长安为皇帝贺寿演出，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李儇没赏脸，一个朝廷重臣都没出席。
这使节南山意识到，何人斯的镇压政策缺少长安朝廷重臣的支持，他的仕途也许不像他预计的那么有把握。节南山私下里也在犯愁：“如果有朝一日，对自己镇压战役日益高涨的非议声，危及到何人斯入宰时，何人斯很可能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拿我当替罪羊。”节南山感到，自己迫切需要另找保护伞，保障自己的仕途，保护自己从惠州带到黄州来的 100 多位官僚好友。于是，节南山开始同朝廷其他的重量级人物朱温、葛军等建立并发展关系......
而波斯人阿里即楚云飞之死，给节南山带来一线希望。节南山一接到报告，就火速赶到现场，简单地检查了楚云飞的尸体。考虑到死者是个外邦人，节南山指派了他的四名心腹来调查此案。从现场收集的证据，调查人员得出结论是他杀，而何人斯的内人子衿则是最大的嫌疑人！在节南山的授意下，调查人员掩盖了子衿与楚云飞之死的牵连。节南山到黄州以后，经常到子衿家里拜访，觉得她对人不错。他知道如果案子以他杀来处理，那她就完了。黄州官署认定，楚云飞的死因是“酗酒过量”，并说服其遗孀接受这一裁定。于是，楚云飞的尸体没有进行解剖就被火化了。
火化之前，节南山从楚云飞尸体上悄悄抽取了一些血样，火化后秘密抽取了一小块骨殖，要他的助手柏舟将其带回家存放于冰窖。然后，节南山开始给子衿施加压力，催她动员何人斯想法停止控鹤府在惠州的调查，帮助自己的朋友解脱，作为自己替她掩盖、对楚云飞之死绝不多言的回报。
子衿顺从地答应了，她跟丈夫一番巫山云雨后，提出了节南山的要求，但何人斯拒绝了，并对节南山的贪婪感到恼火。之后，子衿没对节南山说实话，她骗他说何人斯已经答应要提升他。不久，节南山发现她在撒谎。此时，控鹤府已完成了对惠州案的调查，并移交大理寺依法处理。这个消息使节南山沮丧忐忑。他清楚地看到他在控鹤府的敌人正利用此案，逐渐将他包围。他意识到子衿已无法左右何人斯，他需要拿出新的办法来挽回局面。
节南山决定赌一把，把子衿谋杀楚云飞的事情告诉何人斯，迫使他和自己做交易。节南山判断，他会满足他的要求，帮助他在惠州的朋友，并让他当上黄州副节度使。在去见何人斯之前，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的几个从惠州调过来的心腹。他们都是他的把兄弟，誓言对他效忠到底，都管他叫“老板”......
两人见面后翌日，黄州官署宣布，节南山行军司马的工作交给其他同僚。节南山没料到，楚云飞一事，何人斯早就知晓，何人斯还发现楚云飞是个波斯间谍，楚云飞拿何草不黄的命来胁迫子衿提供情报。案发当晚，何人斯、何草不黄也在现场！
这一家三口提前吃下解药，到“缁衣”房间后，何人斯和子衿引开楚云飞注意力，何草不黄下毒于楚云飞从家乡带来的葡萄酒中，然后何人斯说想喝点波斯葡萄酒，楚云飞拿出四盏夜光杯倒满葡萄酒......
当天，何人斯盘问了被指派调查楚云飞一案的四名节南山的心腹。何人斯强迫四名负责调查的捕头销毁子衿与涉案有关的证据，签下坦白书，表明节南山制造针对子衿的虚假指控。有三名调查人予以配合，写了效忠信。但是，柏舟拒绝交出节南山在火化前从楚云飞尸体抽取的血样和骨殖，血样和骨殖巳经被秘密送往长安，存在一个朋友的冰窖里。柏舟曾在大唐刑部官塾读书，毕业后被派遣到惠州。在节南山的栽培下，柏舟步步高升，成为破案的奇才。之后，节南山把他带到黄州，官至总捕头......
何人斯听说柏舟不配合，一拍桌子，喝令心腹把柏舟抓起来，关押了近一个月。何人斯还下令关押了节南山身边行走的三人，对他们进行秘密审讯，三人交代了节南山偷听何人斯私人谈话，以及对何人斯与女名伶秘密约会进行跟踪记录。何人斯意识到节南山在暗中搞他，便下令把他监视起来。
在自己身边行走之人被关押后，节南山吩咐一位惠州来的知己，令其实名给控鹤府和皇帝写信，报告楚云飞谋杀案的真相，并检举何人斯过去利用楚云飞向波斯等海外诸国转移财产的情况，以及与朝廷大臣密谋先上位宰辅、然后篡位当皇帝的情报。在通常情况下，大多数发给控鹤府的信件都是匿名的。不过，节南山明白，一封实名举报信，份量更重也更可信，很容易就能够引起上边重视。信写好后，他的知己派专人骑汗血宝马送往长安。
节南山还计划亲自跑一趟长安，求见当朝宰辅，可节南山在京城的一些朋友劝阻他，莫去见宰辅。他们警告他，何人斯有一张巨大的权势人物关系网，他是碰不得的。若是何人斯发现节南山上告，他很可能会像过去被他秘密关押起来的人一样，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