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内的寂静持续着,流淌的溪水声仿佛成了唯一的时间刻度。
兰斯洛特依旧沉浸在艾德里安那番石破天惊又迷雾重重的话语所带来的震撼中。
他试图从那深邃的紫眸中读出更多信息,但那双眼睛此刻已恢复了平静,如同笼罩着晨雾的湖泊,将所有汹涌的暗流都隐藏在了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
艾德里安似乎并不打算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掠过那些在模拟自然光照下舒展枝叶的珍稀植物,最后落在休息区角落的一件物品上。
那是一把古老的弦琴。
琴身由某种暗色的木材制成,线条流畅优雅,琴弦微微反着光,看起来被保养得很好,却似乎鲜少被弹奏。
“会这个吗?”艾德里安忽然问道,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刚才那段充满情感的对话从未发生。
兰斯洛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顺着艾德里安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军雌不学这个。”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充斥着体能训练、战术推演和武器操控,艺术与风雅离他太过遥远。
“试试吗?”艾德里安站起身,走到琴边,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带出一串零散却悦耳的叮咚声,“据说音乐能舒缓精神,对伤势恢复有好处。”
他回过头看兰斯洛特,眼神里带着近乎鼓励的意味。
兰斯洛特本能地想拒绝。
摆弄乐器?这与他的人设和经历格格不入。
但看着艾德里安站在那里,阳光透过玻璃顶棚落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那拒绝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
鬼使神差地,他也站了起来,走到琴边。
艾德里安很自然地将位置让给他,自己则站在一旁。
兰斯洛特有些笨拙地在琴凳上坐下。
琴身对于他来说有些矮了,他高大的身形不得不微微屈就。
他看着那几根纤细的琴弦,如同看着最复杂的星舰操作台,有些无从下手。
“手腕放松,”艾德里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低沉而耐心,“指尖轻轻勾动,不需要太用力。”
兰斯洛特依言尝试,他的手指常年握枪,带着薄茧,力度控制得并不精细。
指尖划过琴弦,发出了一声有些刺耳的杂音。
他动作一僵,耳根微微发热,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傻瓜。
“没关系,”艾德里安的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初学都是这样。再试一次,慢一点。”
那不带丝毫嘲讽意味的鼓励,奇异地抚平了兰斯洛特的窘迫。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努力回忆着刚才艾德里安拂过琴弦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勾动。
这一次,音色纯净了许多,是一个单薄的、却准确无误的音符。
“很好。”艾德里安赞许道。
兰斯洛特心中微微一动,一种陌生的、类似于完成了一项艰难任务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试着又勾动了另一根弦。
一个又一个单调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生涩,断续,毫无旋律可言,但他却逐渐沉浸在这种需要专注才能完成的事情里。
这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也忘却了外界的纷扰和内心的困惑。
艾德里安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着他专注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