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她的语言能力还没有得到构建，只能吃力地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但这就够了，赫连霄激动地不管不顾，因为两只手都在忙，直接一脚踹在黎戈小腿上：“她，她，她居然有情绪波动嗳。黎戈，这算不算第三个正常人。”

黎戈一直盯着赫连霄的肩膀看，被踹了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你不说是第四个，叶师妹明显也有情绪，只是你我无能为力，救不了她的命。”

谈起叶枫，赫连霄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和叶枫之间从未有过交集，但叶枫眼中的悲戚绝望他方才尽收眼底，人是这样的，嘴上说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目睹同类在眼前逝去，难免在心中挂念一句鼋鸣而鳖应，兔死则狐悲。

他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娃，心里生出一点希冀：“可万一叶师姐的确没死呢？这个小丫头和她那么像，会不会就是她？那不就算是第三个了。”

“你我也未曾见过叶师妹年幼的模样，不能轻易下结论，这太过武断。我们明日就返回天和宗，顺带把她也带回去，找找她的师尊……”

“她师尊是哪位长老。”黎戈想不起来，抬头问赫连霄。

“我记得，是……是……嘶——。”赫连霄晃了晃脑袋，半天想不出来。

“啧，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黎戈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赫连霄，“左右我们会在天和宗呆一段时间，总能打听出来……不对，也有可能没人记得叶枫师妹。算了，还是先查证过一番为好。若是她与赫连敏不同，还有人能记得她，记得她的那人或许也知道些什么，你看如何。”

“就按你说的办。”赫连霄同意了，抱着未知女童打道回府。

他身边多了个活泼的真小孩，兴奋地抱着她满洞府地逛，久违的活人感差点让他热泪盈眶。况且这孩子稍稍熟悉了人以后便不再害羞，赫连霄稍稍逗逗她就笑个没完，明亮的眼弯成两个尖月牙，不时发出些简单的音节来回应赫连霄。

如果现在拿黎戈再换一个这种小孩，让我下个月拿到地阶中级丹修师的资质我也是乐意的，赫连霄暗想。

没成想到了晚一点的时候，这个孩子就笑不出来了，瘪着嘴十分委屈，眼里又蓄起泪来。赫连霄手足无措，脑子空白一片。

女童的啼哭声又响了起来，没多久，黎戈就端着碗糊糊，胳膊上还挂着几块白布敲响了赫连霄的房门。

他扫了眼和木头桩子似得的赫连霄，也不多言，木着张脸，先麻利地换了女童的尿布，用灵火焚烧干净秽物后，又凝了水做清洁，最后才抱起孩子，让她可以坐在椅子上，慢慢喂她临时拿灵力催生出来的蔬果大米打成的糊糊。

五灵根，此乃居家好物。

黎戈喂得慢，中间还要注意小孩吃饭漏嘴的问题，两炷香的时间后，那碗吃食才见了底，女童滴溜着眼认真地看着黎戈，又露出笑来。

黎戈的笑容不变，但讥讽意味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女孩脑袋上的小发揪，这才扭头看赫连霄：“小孩是人，会饿。你不知道？”

赫连霄眼神躲闪，微微低头去摆弄自己的衣角，半天才不自然地笑道：“你管小孩还挺有经验的。”

“谈不上有经验，只是管过弟妹一段时间。”黎戈道，“毕竟我父母……”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算了，时间不早了，你看着她，过段时间再让她睡，太早睡容易积食。”黎戈迅速转移话题，脸上的温情消失，变回往日那副冷淡的模样，直接动身离开。

赫连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哪里有资格去询问黎戈的过去，只是黎戈提起从未说过的父母时，他有些在意他当时的神色。一般来说，谈及抚育自己又半路离开的父母，人各有情绪，或怀念，或愤怒，像他这种被惯着长大的就是难受，也不是说母亲真的抛弃他，但多少有些孤家寡人的孤寂落寞。

但黎戈瞬间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他仅仅是平静，没有恨也没有爱，像是完全找不出词来描述父母，连记忆里面的旧事都乏善可陈。

到底是人家家事，赫连霄也没上心，还是那句话，轮不到他来管。

回到自己的居所后，黎戈才吐出一口郁气，弹指间灭了烛火，整个人沉浸在夜色中不说话，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疤痕发呆。

“黎哥儿，就今天少吃几口好不好?算娘求你了……你弟弟妹妹那么瘦，那么小，你舍得吗?我们家养了你那么多年，你总要惦念恩情……明天我和你爹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能给你吃的东西，你看好家，记得锁门，千万千万要小心那几个流氓胚子。”模糊的两张脸，只有两张唇角干裂的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黎戈心上。

那时他是怎样来着，他好像只是麻木地俯视那两张脸。

“我知道了。”

十五岁的黎戈点了头，声音小之又小，不知道是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