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赫连霄自认为强行帮助了自己尊敬伟大的老祖宗,心中郁气这才稍稍缓解一些。径直走回居所,却发现黎戈站在门口,理着手上的护臂,腰上的长生剑嗡嗡作响,竟是要外出杀敌的模样。
这赫连霄能让他走?当然不能。趁着黎戈还未拔剑飞出,赫连霄立刻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小声喝道:“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别乱跑行不行,我好不容易给你救回来,你一个不当心又把伤口崩裂了算谁的?我可告诉你,你还欠着我老祖宗的药草费和居住费咧,老实一点。”
黎戈身上一颤,长生极速呼啸一声,转瞬又平静下来。他晃了晃脑袋,转身摁住赫连霄的肩膀,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不是在和你的几位老祖谈话吗?为何那么早就回来了?”
“嚯——我要是不回来,就逮不住你偷偷外出是吧?”赫连霄一挑眉,道,“不成不成,你给我如实道来,你要去哪里?这可是万年之前,你孤家寡人一个,还人生地不熟的,半夜三更有哪值得你去探访一二?嗯——”
黎戈刚想说太危险了,你待着。突然想起白日时刻赫连霄挥出的那一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作为长生剑主,又如何认不出那就是长生剑法。除去赫连霄根骨的限制,那一剑的剑法早已被主人修得炉火纯青,收放自如。除他以外,再难有人可以坦然面对赫连霄的剑招。
这非长生剑法的能力,而是赫连霄本就应该是个强者。
黎戈看到那一剑时,内心深处竟全是遗憾与感伤——既有如此天赋,为何又赠他如此虚弱不堪的根骨。但也是因为他看到这一剑,才知晓他只记住那一眼绝非偶然。就算是同一副躯体,同一种性格,但赫连霄就会是赫连霄。他不会成为别人,而别人也不会成为他。
往日旧忆,尽数推倒。黎戈立即选择遵循自己的本心。默默侧立一旁,看着赫连霄的发泄。都无所谓了,他想做什么便去做……
如果赫连霄知道黎戈在想什么,非得抓着他的肩膀嚎叫不可。
哥啊!我求求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那些日子你天天撵在我屁股后面逼着我练剑,我不练剑就逼我喝血,是个正常人都能被你逼出能力来吧!
他可不会有什么惋惜的想法,能力高低与否,还是要看适不适合他……用大白话来说,就看能不能用。对赫连霄而言,所有的一切都理应为他个人享受服务,刚好够用就行,没必要非得一头钻进去苦苦钻研精益求精。
只要他二公子的位置还在,赫连家还足够繁荣昌盛,那他还乱七八糟折腾个什么劲。收拾收拾准备躺床上看画本子去吧。也别嘲他懒散不求上进,一个俗人,一辈子说白了就是为了金钱名利而奋斗终身。赫连霄自认那种仙气飘飘,说话玄之又玄的道人和自己应该扯不上边,他就是个人,还很俗。那为何不能直接认清自己所拥有的,然后躺米窝堆里享乐呢?
两个思维天差地别的人此刻拉拉又扯扯,最后居然统一意见到一块去了,那就是赫连霄的剑术对于他要跟着黎戈外出而言,的确够用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姓穆的今天就会升天……啊不,逝世。”虽说穆廖是雅老祖的亲爹,但看他白天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赫连霄再怎么修饰自己语气,还是压不住其中的幸灾乐祸,咳了几声,这才严肃道:“看起来是很严重,所以你方才到底要去做什么?”
黎戈此刻正在御剑飞行,夜风带着他轻飘飘的话来到赫连霄耳侧。
“去杀魂团。”
“你的意思是,他的姬妾已经全都换了芯子,是那些东西了对吗?”赫连霄问道。
黎戈摇摇头,纠正道:“一开始就是,没有换过。”
穆家。
“咔嚓——”又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屋外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进屋去清理。最好别进,不然非吃霉头不可。
“家主,息怒息怒。公子只是年轻气盛,等他知道大族的好。肯定会回来的。”穆家管家跟着穆廖一块长大,算是自己人,这才敢稍稍规劝几句。可气炸了的穆廖可不管这些,他今日近乎丢尽了脸面,当着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以及下属的面,他被那个混账东西揍得死去活来。
简直岂有此理!果真是小家族,纵然有那种天资的天才,也和没开化的似的,如此野蛮,如此不识礼数!竖子尔敢!
想着,他发了狠,突然一脚踹翻管家:“你为何要为那个逆子说话?他要留在赫连家尽管留在赫连家好了。我都要看看一群小鬼能怎么样。他们姓赫连的就是一群蠢货,遇到兽潮那种东西,走了便走了。管什么凡人性命,一族把自己的能用的人全折损了,也该他们的。”
“还有姜奚那个蠢女人,怎么就不知道给赫连晏算一卦呢?算出他什么时候死的,也好早点订棺材。”
管家看着穆廖神色愈发癫狂,说的话也越来越过分,心生凉意。纵然他并不认可赫连家的所作所为,可如今穆廖这幅模样,他更是惶恐。这绝不是一个家主应当有的心境,他却是无可奈何。自从穆廖的修为停滞在金丹后期,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时,或许他就已经疯了。
穆廖终日沉溺在往日的旧忆里,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恭维着,好似他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一般。管家看着眼里,却始终无法把心里话说出来:家主,究竟是你变了,还是你自始至终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曾经的你为天资所粉饰妆点,这才没有彻底暴露你浅薄粗俗的本性?
“蠢东西,碍眼的东西!你还是去把柔星追月叫过来。”穆廖无视管家眼神中的迷茫,只觉得他愈发不顺眼,竟是打算直接逐人。
“这……”管家是知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知道那个年轻人说的那几句话。那些随从说得煞有介事,拼命给他描绘出一个无所不知的恐怖模样。管家没有亲眼见过,并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那么邪乎的存在。可那些话却实打实说进了他的心坎。无论如何,穆廖这些年沉溺酒色都太过分了。他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状态了,非要说,就好像酒与色成了他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他的灵魂于此堕落,于此出卖,最后只留薄薄一线还苦苦扎根于躯壳,使他不至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穆廖见管家面色犹豫,又是一脚:“你也信了那个混账的话对不对!你也觉得我是废物对不对!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随随便便一个人拿着把剑就胜过我是不是!你这个混账!”
他近乎是咆哮着说出这些话,如同一把剪子,割断了最后一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