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明穿着白T黑裤,抱着一捧水仙百合,站在栏杆外,安静地望着海关出口。陈还恩的心跳骤然停滞,掌心渗出细汗,忙不迭地用衣服擦了擦。可直到他在她的注视下渐渐模糊,她也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景明!”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黄色吊带沙滩裙的女子轻快地从陈还恩身边跑过。
陆景明的目光随之转过,刚好与陈还恩的视线交汇。她迅速收回目光,假装整理行李车上的箱子。余光中,陈还恩看到陆景明接过女子的行李箱,又牵住她的手,“辛苦了。”
女子撒娇似地挽住他的胳膊:“过申报通道花了点时间,等了好久吧?”
“没事,一会儿想吃什么?”他们完全没注意到陈还恩,亲昵地说笑着离开。
陈还恩望着女子的侧脸,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天在陆景明家外的情景。她的目光瞬间黯淡,刚才那一点温情和羞怯烟消云散。
一瓶半满的矿泉水砰地砸到了陆景明的后脑勺。
他摸了摸脑袋,冷冷地回头看着她。女子也急忙踮起脚,问他是否受伤。
“手滑了。”陈还恩拖着行李车走近,带着挑衅的口吻回应:“这位先生,印堂发黑,恐怕有大灾。”
她又转向那女子,冷笑道:“眼睛不好,尽早治,晚了恐怕就没得治了。”
女子用中指推了下墨镜,目光在陈还恩身上打量了一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刚做完近视矫正手术呢。”
陆景明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他踢开脚边的水瓶,转身搂着女子离开。
陈还恩弯腰捡起水瓶,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完,随即把瓶子捏得歪曲变形。她不再去看两人的背影,取下行李箱,一手一个,缓慢地走向直梯。
机场只有一个直梯,第一波是一个大家庭,等了几分钟,第二波又有个坐轮椅的人,她担心自己的箱子会撞到那人,于是没上去。可她并不是个耐性好的人,瞥了眼旁边的扶梯,最终还是慢慢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有人想来帮忙,她早已在出国前做了攻略,知道应该拒绝这种没有由来的好意。
终于到了闸机外,买票的队伍已经排得很长。当轮到她时,身后的人用德语跟她说话,她没听懂,勉强笑了笑。旁边的中国人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东西,她吓了一跳,急忙把包从背后挪到前面按紧。
转了两次地铁,一次公交,再走了十来分钟,陈还恩终于来到了公寓楼下。她站在大门口,给转租人发了消息。其实,飞机起飞前她就已发过消息,但直到现在仍未收到回复。
她按下了门铃。
另一位室友郑梦秋也同是国人,开口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Rebecca一周前退房走了,房东说新房客今晚到,是个日本女生。”
陈还恩努力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合同,压制着已经颤抖的声音:“这是合同。我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连同押金,一共半年。”
郑梦秋皱起了眉头,“房东的合同是德语的,你被骗了。”
“你室友是骗子?”
郑梦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本名,只知道她叫Rebecca,我们也没怎么打交道。半年的租金不少,你可以报警,但我估计没什么希望。”
陈还恩找到房东说明了情况,房东表达了歉意并帮她报了警。房东说不能直接给她Rebecca的个人信息,但会协助警方调查。陈还恩据理力争,房东依旧只是一脸惋惜:“Es tut mir leid。(很抱歉。)”
她的德语不够流利,警察说的话她也几乎听不懂,郑梦秋帮她翻译了一些,最终也是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猜Rebacca逃回国了,至少离开了德国。”
郑梦秋邀请陈还恩在自己房间将就一晚,明天再重新去找房子。她直截了当拒绝了这份好意。自己一时疏漏,没道理入侵别人的私人空间。
幸好如今是盛夏,折腾一番后天仍未全黑,陈还恩找了个便宜的Airbnb单间,只是又得在地铁公交上折腾一个小时。
民宿在郊外,陈还恩得先坐地铁到市中心,再换公交。出了地铁站,路上偶尔有滑板少年穿梭,时不时有人朝她做鬼脸。她紧紧抱着背包,小心翼翼地推着行李箱,生怕被偷抢。
突然,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撞到她的行李箱上,陈还恩放下箱子,扶起女孩,拍拍她的膝盖,温柔地问她是否摔伤。女孩冲她做了个鬼脸,又转身跑掉。
陈还恩微微一笑,转身准备拿回行李箱,却发现箱子已不见了。
她心脏骤停,四处张望,却全然不见贼人的踪影。幸好背包里面的东西都还在。陈还恩就近跑到一家公寓楼下,拿出手机再次报警。刚拿出来,手腕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拉扯,手机被抢走了。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骑着自行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没了手机,陈还恩记不得自己订的民宿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已经习惯这种倒霉事,抱着背包,想等公寓出来个人,再向他们求助,街上的,她已经不敢信了。等了十多分钟,一对年轻的情侣牵着手进公寓。
情侣中的女孩一头俏皮的羊毛卷,听完陈还恩的遭遇后,紧张地抓住男孩的手臂,说话却骄横:“别怕,姐姐给你撑腰!”
正要感谢两人,陈还恩看见陆景明和下午遇到的那位女子一同走出电梯。
“景明,依兰。”情侣中的男孩挥手招呼。
裴依兰挽起陆景明的胳膊,笑着走近,“罗确,大晚上拉着我们家梦瑶在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