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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远征(1)(1 / 2)

 第40章 远征(1) 李嘉祥带着新组建的“李团”在成都西门与军部的人马会合后,被归入出川抗战的第二路预备军第一纵队(后改为第二十二集团军)建制,作为川西先遣抗日军,从北路徒步出川。

此时已是“白露”过后,整个四川地区浸淫在连绵不断的雨水中,沿途全是泥泞的土路和烂糟糟的山道。平原里的稻谷尽皆倒伏在黄汤汤的泥水中,农民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拖着巨大的拌桶,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艰难地收割着;而北部山区的庄稼还未完全成熟,却已被冰冷的秋雨浇淋得枯败残落,仿佛一些失魂落魄的人儿,凄切地站在湿淋淋的山冈上。

这就给川西先遣抗日军的徒步行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从成都平原到川北山区,他们一直都在绵绵不绝的雨水里行进着,身上从来没有干爽过,所有的人,包括何军长、李嘉祥、李家祺这样的将校级军官,都成了污脏邋遢的泥猴。至于那些崇义镇籍的鸦片烟鬼,更是忍受了别人无法理解的痛苦:他们在行军途中时常烟瘾发作,倒在路边痛苦地呻吟、抽搐,十分难受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孔和胸脯。但是,承诺要给他们找来鸦片烟抽的李嘉瑞却躲了起来,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来的反而是李嘉祺。他专门成立了一个针对鸦片烟鬼兵的纠察队,像当年禁烟一样,挥舞着毛刺尖锐的藤条,对他们进行残酷的抽打和驱赶。烟鬼兵们的脸上胸上本来就抓得鲜血淋漓,此刻又添上了被人鞭打的伤痕和痛楚,他们不觉悲从中来,躺在烂糟糟的泥地上大声哭骂起来:“我日你李嘉瑞的先人!你把我们哄来当兵,哄上路,就不管了!你杂种安的啥心呀?”

有几个被烟瘾折磨得十分绝望痛苦的烟鬼兵,干脆四仰八叉地倒在泥水里,撒起野来:“打吧,打吧!与其这样一路受苦,到了前线还要挨炮火,还不如让你们打死在这里算球!”

可李嘉祺依然有收拾他们的办法:他命令纠察队脱光他们的衣服裤子,拿走他们的枪械背囊,要把他们光尸尸地扔在山沟里喂狼!

烟鬼兵们一见四周荒山野岭的,肯定有野兽出没,顿时心惊胆寒,恐惧不已。他们慌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抹着伤心的眼泪,一边艰难前行。

他们瞪着绿森森的眼睛,在人群里寻找李嘉瑞的身影。他们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似乎一旦发现李嘉瑞,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直到二十多天后,川西先遣抗日军才徒步翻越陡峭的秦岭,到达了陕西境内的宝鸡火车站。可还没等烟鬼兵们在密密麻麻的队列中找见李嘉瑞,他们就被赶上一列闷罐子火车,开往了西安。

闷罐子车里挤满了士兵。他们身上的泥水很快就被聚集的热气烘干,变成了厚厚的甲垢,开始磨蹭着他们的皮肤。他们身上的汗水则发酵成浓烈的臭味,在车厢里四散弥溢。再加上雨水和汗水的长期浸泡,大多数士兵的身上都长满了湿疹,经车内窒闷的热气一烘,便浑身奇痒难耐,纷纷争抢着靠在车厢的铁壁上,使劲地蹭擦。蹭擦不解决问题,他们就将手伸进衣服或者裤裆里去抓挠。结果他们将手拿出来时,掌心里和指缝间,全都沾满了腥臭的鲜血。最惨的还是那些大腿内侧和阴囊磨破的士兵,他们拣起铺在车厢里的稻草揉了又揉,揉成像棉花一样的细绒,垫在胯裆下面。可到下一站火车停靠时,他们下去撒尿,才发现那细绒般的稻草已经粘结在皮肉上,无法剥离了。士兵们只得站在铁路边上,小心翼翼地去撕揭那些绒草。他们个个都痛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最后,那些绒草虽然被撕揭下来了,但他们磨破的大腿内侧和阴囊,却像刚被撕去了皮毛的老鼠肉一样,更加的鲜血淋漓,更加的惨不忍睹了。

所以,当他们再次登上闷罐子火车,吭哧吭哧地往西安继续行进时,他们的心里便产生了强烈的愿望:期盼着早日到达西安。因为从成都出发的时候,何军长就给他们说过,只要到了西安,蒋委员长就会让他们穿上一身干净体面的军装,换上一批先进精良的武器,开赴前线去打日本鬼子了!

然而,火车到达西安,车站的警卫部队却不准许他们下车。紧接着,西安行营就转来了蒋委员长的命令:让他们原车东开,直接进入山西!

何军长一头雾水,只得跳下火车,去找提前到达西安负责接应他们的纵队参谋长,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一到西安,就给他们发放服装,补充装备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参谋长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就带着何军长一起去找西安行营主任。西安行营主任的回答很简单,也很明确:山西战局恶化,战事吃紧,蒋委员长亲自下达命令,要求他们这支出川抗日的先遣部队,火速开赴山西增援,并划归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统一指挥!

参谋长一下就愣住了:先遣部队刚刚出川,还未换装,还未参战,怎么就划归第二战区指挥了?这不是有意要分解撤散他们川军吗?参谋长愤愤地跟西安行营主任理论起来,但西安行营主任只是推说,这是蒋委员长和中央军委会的命令,他无权更改,只能照令办理。参谋长还想说什么,却让何军长拉住了。他手下这支川西部队早在四川军阀混战中,就被排斥,就被边缘化了,他根本不在乎受谁节制,受谁指挥。所以,何军长什么也没说,只是非常严肃地再三追问西安行营主任:他们的装备怎么解决,军饷怎么解决?西安行营主任淡淡一笑,说:“既然你们都划归第二战区了,阎长官就会给你们解决的嘛。”

何军长听后,转身就走。他赶回车站,登上火车,带着川西抗日先遣军直奔潼关,准备在那里渡过黄河,进入山西。

到达潼关渡口时,已是日落时分,西斜的阳光将黄汤汤的河水照得金光灿烂,波涛澎湃,而两岸光秃秃的土石山峦则静卧在如血的残阳中,像苍茫大地裸露而出的嶙峋肋骨,让人触目惊心,骇异顿生。此时的黄河边上,已经积聚了很多部队,很多物资,正在等待着渡河,到处都显得乱糟糟的,极是忙碌。

他们站在夕阳辉映的黄河边上,茫然无措。一支胸挎卡宾枪的部队沿着河岸快速跑来,在他们前面停下。带队的是一名上校,自称是潼关警备司令,奉西安行营之命,特地赶来护送他们过河。

何军长自是感激不已,握住潼关警备司令的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然后,川西先遣抗日军的万余人马,就在潼关警备部队的带领下,从大量凌乱的物资和众多拥挤的军队中穿越而过,浩浩荡荡地开向渡口,准备率先过河。

看着那些先到的队伍尽皆被他们拉下了,士兵们全都感到很骄傲,很荣耀,得意扬扬地四下顾盼着,风尘仆仆的脸上挂满了欢快的笑容。

然而,他们还没登上渡船,就发觉气氛不对了:那支前来护送他们渡河的潼关警备部队,竟然把枪架在了河岸上,枪口直直地对着他们!而那位警备司令也提着马刀,坐在一块突兀的岸石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何军长惊诧不已,不觉走上前去质问那警备司令:“这是什么意思?”

警备司令板着面孔说:“奉上司之命,我部前来监督你们过河,如有后退者,格杀勿论!”说罢,竟将马刀抽出来,在夕阳中晃了晃,做了一个果断的劈杀动作。

何军长当即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他跺着脚吼道:“我们都千里迢迢出川来了,我们还会在黄河边上退回去吗?”

警备司令冷冷一笑,说:“你们川军自来目无中央,居心叵测,谁知道你们是出来抗战的,还是出来骗军饷的?”

“……?!”何军长惊愕非常,完全没想到外面的人会这样看他们川军!他怒沉着脸孔,恶狠狠地瞪了那警备司令一眼,突然转过身去,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朝着天空放了一响,对他手下的士兵们大声吼道:“赶快给老子过河!谁要是磨磨蹭蹭的,老子就毙了他!”

士兵们好像一群惊醒的兔子,扑爬跟斗地往渡船上跑去。

这时,太阳已经坠落到了西山背后,天地之间一片阴郁昏暗。何军长登上渡船,看着两岸苍莽的大山和眼前浑厚沉郁的黄河水,顿时感到一种蚀骨铭心的刺痛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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