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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川流不息 > 第10章 烟馆(1)

第10章 烟馆(1)(2 / 2)

李嘉瑞哈哈大笑,连忙点头,说:“对,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然后就逗弄着那个还未满月的大头儿子,让他叫索旺泽干爹。孩子自然不会叫,但却冲着索旺泽咧嘴一笑,“嗝”的一声,冒出了一汪白稀稀的奶水,顺着两个嘴角,直往下淌。

李嘉瑞高兴地指着孩子说:“看看看,他叫你了,认你了!”

索旺泽赶忙捧住小家伙肥胖胖的双手,轻轻地揉抚着,两行热烫的泪水瞬间从他红红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李嘉瑞便照着索旺泽的意思,将李家花园所有的长工、女佣以及附近租种他家土地的佃户们,全都组织起来,到地里去收集罂粟种子。

此时正值川西平原的仲秋时节,明亮的阳光照耀着辽阔枯黄的罂粟地,平添了几分苍凉辽阔的意味。李嘉瑞站在田地边上,向外面那些佃户们介绍索旺泽的身份时,就不再说他是山里来的烟把式了,而说他是李家花园的干亲家,甚至还让索旺泽跟他平起平坐,要那些佃户们称呼他为“索老爷”了。

“等一会儿咋个拔罂粟,咋个收罂粟种子,大家一定要听索老爷的!有哪个敢不听他的,给老子乱整乱来,老子明年就不给他地种,不给他饭吃!”李嘉瑞虎着脸,对那些惊异地望着索旺泽的佃户们说。

李家花园里的长工和女佣们也怔怔地望着索旺泽,对他身份的急遽变化,表现出极大的惊讶与错愕。

而此时的索旺泽,也果然有了一些老爷的架势和派头了。他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虽然脸膛红红的,还残留着山里人的腼腆和羞涩,却已是一副沉稳庄重的模样了。

但收集种子的过程,却显得有些诡异神秘。

那些被秋阳照晒得枯皱的“蛇脑壳”已经出现了裂口,稍一触碰,就会迸绽开来,将细小的种子飞撒出去。然而,李嘉瑞和索旺泽并没有让大家在田野里就近收集种子,而是让大家小心翼翼地将罂粟秆子连根拔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捆扎住,扛在肩上,搬回到了李家花园去。

李家花园前院宽阔的坝子上,已经一张连一张地铺满了竹编的大晒垫。大家把扛回来的罂粟秆子放到晒垫上,接受阳光的照晒。待罂粟秆子上的“蛇脑壳”被晒得全都裂开了口子,大家就操起长长的竹竿,走到晒垫上去敲打。包裹在“蛇脑壳”里的种子即刻被敲打出来,穿过干枯的枝叶的缝隙,簌簌地往下掉落。之后,把罂粟秆子和落叶刨去,那一张又一张的竹编的大晒垫里,便积满了一层细密的灰褐色的种子。下午,种子晒干,就用新缝的白布口袋装了,搬进干燥的仓房里去精心收藏起来。

第一天,还平安无事,可到了第二天,李家花园怪异的举动就引起了那些赶到真武宫粮库里去交税交鸦片的农户们的注意。他们将肩上的担子或者推着的车子停放在路边上,拉住那些像蚂蚁搬家一样搬运着罂粟秆子的人们,问他们将这些罂粟秆子收回去做啥?

李嘉瑞早就给大家统一了口径。他们按照李嘉瑞事先的交代,神色淡漠地说:“不做啥,就是搬回去当柴烧。”

农户们惊奇不已。在他们的印象中,李家花园是从来不将田里的麦草、稻草收回家去当柴火用的,都是把它们留在地里,烧成灰肥田的,怎么今年就要把罂粟秆子收回去当柴烧了?再说,每年的正月初六,李家花园都要向乡人开放,让乡人们去参观他们精心修饰的庭院和精心培育的花草盆景。在参观中,乡人们都知道李家花园有个多年传承下来的大户人家的习惯或者讲究:他们烧火做饭是从来不用烟熏火燎的柴草的,用的都是从西面的大山里买回来的木炭,说是怕熏坏了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污染了园子里的清新空气。可今年,就不怕糟践了园子里那些精心培育的花草树木,就不怕污染了园子里的干净空气,让他们这些娇生惯养的老爷太太、小姐丫鬟,成天地捂住胸口,孔孔地咳嗽不止?

那些农户们全都满腹狐疑。他们去粮库里交了税交了鸦片后,便一路折回来,想去李家花园看个究竟。可是,他们刚走到李家花园前边的坝子里,就被站在龙门外面的下人拦住了,说收个柴火有啥好看的?你们还是走吧,走吧!

后来,前去李家花园探询和查看的人多了,李嘉瑞就干脆叫人把龙门关了起来。

于是,那些前去探看的农户们只得站在空旷的坝子里,望着李家花园高大的院墙和紧闭的龙门发呆,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嘀咕:神神秘秘蹊蹊跷跷的,这李家花园究竟在做啥呀?

及至他们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迟了。他们带着妻儿老小跑进自己的罂粟地里,也想像李家一样收集罂粟种子,可接连几天的太阳暴晒和接连几天的暴雨肆虐,地里的罂粟秆子已经倒伏一地,那些“蛇脑壳”全都爆裂,全都浸泡在雨水里,根本收集不到一粒种子了!

农户们失望至极,沮丧至极,又愤怒至极。他们站在自家破败寥落的罂粟地里,大骂李家人不仁义,不厚道,有啥好事,只想着自己,连乡亲们也要避讳!

但是,李家花园的所作所为却给了他们一个确切的信号:明年,军队和县政府肯定还要种罂粟,还要收鸦片!于是,他们就把那沮丧和愤怒蓄积在心里,转化成另一种恶狠狠的力量:明年开春之后,他们一定要大种罂粟,广种罂粟,赚它个金山银山,满屋子银圆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他们中间有些心眼活套的人,甚至还有了一个更为精明的想法:趁着冬季到来大雪封山之前,悄悄赶到山里去,买下大量的罂粟种子回来存着,等到明年开春撒种的时候,狠狠地赚它一把!

结果有一个问题,是谁都没有想到地出现了。

军队和县政府将全县的鸦片征收起来,运回到县城里去,堆放在往年储存粮食的仓房里,由一个排的士兵荷枪实弹地日夜守卫着。可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些被视作珍贵的财宝似的鸦片,却始终都没有卖出去。

卖不出去的原因,是那个新任四川省主席的陈军长,在他们的防区外围派驻了大量的兵力,设置了重重关卡,严防死守,坚决阻止他们的鸦片流出去。天府县的驻军团长李嘉祥曾在何军长的授意下,让警卫连的官兵化装成几队行脚商贩,秘密携带鸦片出境,但都被关卡查获逮捕,押到成都去关进了监狱。警卫连长亲自率领的那一队人马,还在冲关时与对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结果全被射杀,血肉模糊地挂在路边的大树上,示众多日。成都和重庆码头上一些专做鸦片生意的胆大商人,也曾秘密入境,假意到西面的大山里去收购木耳、松茸、皮货,然后再折回天府县,买入大量的鸦片,藏匿在山货里,往外夹带,结果同样被关卡查获逮捕,有的甚至还因此获罪,被政府判了刑,被军队抄没了家产,人财两空。

一时间,川西平原上风声鹤唳,血雨腥风。天府县里没有哪个再敢往外偷运鸦片,外面的人也没有哪个再敢进来倒腾鸦片了。

退守在老家元通镇的何军长不由气得吐血。他知道,这是那个新上任的四川省主席在故意为难他,故意与他为敌。他不仅将他赶下了台,赶回到了狭小的防区里,他还要在经济上封锁他,困死他!

“虎狼之辈,蛇蝎之心!”何军长禁不住拍着桌子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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