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植。”

在程昭行聚精会神警惕这个污染物时，装傻充愣不肯开口的程安宁终于张嘴了，它生疏地使用污染物器官发出人类的声音：“阿植奶，好！”

这次开口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它稚嫩的嗓音透着对位阿植奶的亲昵，“我，1年。”

它顿了顿，回忆着复杂的人类语法，重新组织语言道：“我在这住了一年。”

它不再说话。

就好像一张空白纯洁的图纸等待程昭行涂写，写下他在这一年都做了些什么的注脚。

一年，365个日夜，甚至还没算上它在萧晗身边依存的一年半。

程昭行手里没有颜料。

他是一棵枯萎的、失去色彩的干树。

植物园的屏障安静地裂了条缝隙，流淌出温和宁静的气息，打断他们之间无声的对峙。

在他们进入前，程安宁如以往一般直白道：“爸爸，我们都想你了。”

好吧，程昭行承认，年轻的小家伙们永远享有打破死寂的特权。

他们终于进入植物园。

如果说鬼市的平静是一汪历经风霜的深潭，那么植物园则更像是深山老林里自在流淌的小溪，晒着太阳，懒洋洋的、静悄悄的。

阳光轻盈，绿植浓厚。

除了阳光，这里的一切都被奇异的植被覆盖。

水晶树的枝桠间流淌着液态彩虹，半透明的叶片开合，将阳光折射成无数细碎的光斑。

树脚下，散发淡蓝荧光的羽状叶片如钟摆般左右摇晃，迸发出的蓝色荧光如同深海中的水母群在洋流中起伏……

植物交流的密语如一张轻盈的网，铺天盖地、无处不在。

可能是因为对于这一人一污染物的到来，它们愉悦。

大大小小的植物倾身而来，带着一股亲昵的劲，好像和程昭行是至交的密友，全然不见戒备与生疏。

紫色的藤，绿色的叶，彩色的花，无色的果，这是彩果，最好偷偷给程安宁带外界的零食；只黑叶而无花则自称大爷，大爷们是植物园数量最多的植物，也是最愿意陪程安宁聊天的家伙……

程安宁缠在程昭行小臂上，一一介绍，而程昭行听着，认真地如同每一位试图弥补的父亲。

程昭行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想起来他幼时每一次与父亲见面。

他模糊斑驳的记忆里，父亲好像曾是调查局08队的队长，每天都要出任务，休息的时间不多，他们见面的时光更是少之又少，他只记得每次见面时，父亲都格外沉默，像一堵不合时宜冰冷的墙。

啊……父亲当时原来是这个心情吗？

它和他说，他们想他……

黑色的大爷们缠上他，制止了他的杂念。

程昭行透过他们蠕动的黑叶，在亲昵之下看向自己的皮肤下汩汩流淌的滚烫血液。

植物园的直觉倒是强，怪不得阿晗选择这里让程安宁住下。

又一株藤探出枝条，在他手背开出一朵蓝荧荧的鸢尾。

程昭行下意识露出抹亲切的微笑。

鸢尾拿花骨朵拱他的手背，似乎在催促他。

程安宁嗓音清浅道：“爸，它们发现了一些很特殊的存在，跟上它们吧……我们得快点，今天也是父亲要来探望我的日子。”

程昭行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程安宁口中的父亲是指萧晗。

程昭行点点头，沉稳地跟上鸢尾。

它们要带他去见什么？

黑雾的消息？一些禁忌的资料？命运的传讯？

程昭行自顾自猜想着，直到他看见层层掩映下，在漫天植物中一个安静闭着眼的男人。

黑色的大爷们与鸢尾交织，层层缠绕在程昭行身上。

……

“大哥，好久不见。”

一头及肩发的女孩半靠在门上，她捋了捋头发，抿着唇弯眸冲萧晗笑，眉眼精致得像是洋娃娃，十分漂亮精致的长相，只是薄唇太薄于是便像是把尖刀刺穿了这份柔弱。

萧晗抬头，看向他久未相见的妹妹，他举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同样锋利的薄唇上。

萧祝芒弯弯眸子，神态里流露出几分和程昭行同出一辙的懒散明媚，“我把队伍里的其他人甩开偷偷跑过来的，大哥，你现在不应该当作没看见我，去‘植物园’和小安宁见面了嘛。”

萧晗静静看着萧祝芒，半晌忽然笑了，他勾起唇角，锋利得宛若刀光乍现，他起身披上大衣，给白禾三个人发消息进行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