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牙 人间有言如是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敢问,仙人一怒,当如何?
如今仙人如是答:仙人一怒,人间伏尸不断!
……
艳阳高高挂于天,只见蓝天不见云!自逆天者事件后,白岩城及辖区所有部落,白日里艳阳高挂,月夜中热不可言,天不见滴雨,水渐干涸,这一切,只因为上仙已怒。
在白岩城下辖部落中,有一偏远部落,名为狼牙,狼牙部落坐西向东,西背靠岩璃山,东面向琉璃河分支河流——汾河。部落占地不大,有人户百家,人口不过三百人。
在部落最靠近岩璃山脚的地方,有一破烂得怕是都挡不住雨的茅草屋,屋外,一个身穿麻布衣裳的老头抽着旱烟,躲在屋檐之下纳凉。屋内有一竹床,竹床之上躺着个被白布条包裹得十分严实的东西,像是个人,更像是仙族巫仙一脉的木乃伊!整个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床底下还有被血迹染红的破布。
麻布衣老头儿从门口探出头来,望向那躺在竹床上的“人”,叹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和谁说话一般,反正他在说着或许没人听得懂的话,只听得他说道:“何苦来哉,何苦去也?老头儿我救一人,琉璃要死无数人,何苦救哉?”
说完,老头儿抽了口旱烟,再次转头看向已渐变干涸的汾河。在老头儿的视野中,随处可见那被烈日灼烧而自燃的森林,有林中走兽跑至河中喝水,喝一口,满嘴泛白似熟肉;有高空飞禽低飞落水,落入水中肉已烂;有死鱼飘出水面,还没飘远已成骨……好一副“大好”河山呀。
这“大好”河山,看得老头儿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悲悯,这一切,都因何而起?慕然间,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半月前的那件事……
半月前,在白岩城中,夫子庙里,有麻布衣老头儿和青衫少年两人,麻布衣老头左手提着一根旱烟杆子,地道的老农模样,那青衫少年腰间配三尺刀,显是一个练家子,他双手紧紧握着,手臂之上青筋凸起。
少年没看老头儿,他一手握住了刀柄,作势就要奔出夫子庙,老头儿见此,连忙拉住少年的手,阻止少年的动作。
老头儿死死拉住少年,感受着少年的愤怒,他不觉心中一软,手上动作略有松动,他开口劝道: “东林小子,别去,老头儿我尚且躲着,你又何必冲上去?”
可少年双眼早已赤红,哪还有理智清醒的思维?更不会去听老头儿的话了。他挣脱老人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恨恨开口,低吼着嗓音,说道:“贼仙空海、那贼仙空海该杀、该死。”
老头儿怔住,神色变得痛苦,借此缝隙,少年一闪身出了夫子庙,徒留老头儿怔怔呆在原地。待老头儿反应过来时,只瞧见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少年在狂奔,只几个闪烁,人就已不见。老头儿快步走出夫子庙,朝着少年消失的方向追去,可少年速度实在太快,老头儿怎么也追不上。
待老头儿看到少年之时,已在了琉璃河首,在老头儿的眼中,只瞧见那幕千剑归一的画面,千剑归一,少年已在仙家威势下,落在了地上,那剑尖直指横躺在地的少年人。眼看着剑尖将要刺穿少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头儿一步跨出,似乎他一个念头间,就已施展了某种秘术,而后他就来到了少年的身边,一把拉着少年消失在了原地。
……
茅屋外,老头儿抽着旱烟,不时的又瞥了一眼茅屋内竹床上的“木乃伊”,这木乃伊,正是那不知死活、胆敢逆天的少年,他叫叶东林。
当时,三头六臂的空海没能两指击杀叶东林,当场发怒,空海六只手臂同时结印,三张口同时念咒,顿时间,天空中白云散尽,太阳更加刺眼,白岩城及辖区内各部落温度瞬间飙升。空海下达仙令,白岩百万修仙者,诛杀逆天者,何时诛杀,何时散去天灾。
如今已过半月,半月中,琉璃山脉温度每日飙升,群山无火自燃,河流渐变干涸,亏得是琉璃河水量够大,才没能让琉璃河分支河流在半月里完全干涸。
老头儿每至看到山脉之中着火、河水沸腾、走兽脱水而亡、飞禽爆体自燃、凡人不受烈日灼烤而死等,心中总会愧疚,他不知躺在竹床上的少年见此情形会作何想,大概会更痛恨那贼仙吧。
老头儿旱烟杆子上没了烟草,他用力在身旁的石板上磕了磕,然后又自言自语般说道:“东林小子,你说你,就是沉不住气,这下好了吧?好好一个白岩,被你祸害成啥样了?”
屋内,木乃伊动了一下,他好像能够听到老头儿的话,可惜却说不了话,谁叫他的嘴也被白布条裹住的?不只是嘴,连眼睛也没有幸免。所以,此刻的他,只能听,不能说,不能看,动也只是稍稍动一下。
少年动了,老头儿也已察觉到,老头儿放下手中的旱烟杆子,缓缓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慢慢走到叶东林的身边,他伸手拍了一下叶东林,示意叶东林不要急,然后说:“小家伙,老夫我救你一命,可花了不少好东西的,你再给老夫乱动,浪费了药性,导致伤势不好,后果可得自负,事先告诉你啊,现在山中可採不出药来了。”
少年身子僵硬住,不敢再乱动。
老头儿微微点了一下头,又说道:“这就对了,你天生霸体,只要伤势不祸及根基,不管受再重的伤,也能好起……”
老头儿好像意识到自己前后话语不搭,立即就闭上了嘴,随即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反正你就好好养着,这里老夫施了隐咒,暂时没有人可以发现这里。”
所谓隐咒,乃是一种大道神通,此种神通一经施展,方圆十里内,皆隐于虚空,不受天灾所累,不被仙人所觉,可在十里内凡人眼中,这里一切没变,生活如常。
老人转身离去,不再和少年多说一句话。
老头儿走后,叶东林转动了下头部,他“望”着老头儿离去的方向,可惜身子不能动,不然,他一定要拉住这老头儿,好好问一问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世界,自然是十里之外的琉璃山脉。
他在这半月来,虽天天躺在床上,可意识感知都在,每当老头儿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时,他都很认真的听在耳中,记在心中,每听到一点外面的事情时,他心中都懊恼、愧疚无比,因为他,凡人遭殃,白岩受灾,可他有错吗?对错是相对的,别人的对,在另一人身上或许是错,叶东林的对,在受灾之人眼中是错。
有些人,在愤怒到极点时,会失去理智,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会盲目的、不计后果的去做一些事情,当事情过后,才发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可闯下大祸的自己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那一刻,他自认为自己是清醒的,理智的。
人间灾,天上来,天何以降灾,因为天上仙,怒了。
白岩旱灾已有三月,这三个月来,白岩城及辖区部落死去之人不计其数,其中有修仙者,有凡人。修仙者之死,为上仙怒其无能,出手杀之,凡人之死,皆是天灾所致。
三个月的天灾下,琉璃河已干涸,琉璃山脉早就黄沙遍地,在黄沙中,有一“外人”所不能见的地方,此地位于岩璃山脚,那里有个人口不过三百的部落,名叫狼牙,狼牙部落中有一泉眼,连通山脉另一侧的盗天河,这里绿意盎然,不似外面黄沙漫天,只因为这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麻布衣服的老头儿,一个腰间常配三尺刀的少年。
茅屋旁,老头儿和狼牙部落一百精壮青年在挖井,此井处连接岩璃山脉,引山脉另一侧那盗天河水,救活部落三百来号人。
在茅屋另一侧,有一少女,这少女身着普通麻布衣裳,洗的泛白,她梳着马尾,瞧起来可精神得很。在少女身旁,有一少年,正挥舞着三尺刀练刀。那少女手中抱着一套青衫,看着赤裸上身的少年练着刀,不时的,她会笑一笑,嘴角勾起的一抹幅度,让山间都多了一份光彩。
少女抬头看了眼太阳,此刻太阳当空而挂,已到正午时分,少女看向少年,喊道:“东林哥,你歇会儿。”
少年叶东林没有看少女,继续练刀,少女对此好像早已习惯,自少年三个月前身受重伤归来,至上个月伤势恢复,少女每至闲暇,就会来看看少年,到少年伤好后,她看到少年除了吃饭睡觉,每天不是在练刀,就是在打坐,她不知道少年为何这般辛苦,所以她要经常来看少年,好叫她的东林哥能休息一下。
叶东林没有理会自己,少女就主动上前,她走到叶东林的身边,刚巧叶东林的刀刃就要砍过来,叶东林眼中惊惧,连忙收刀,他看着少女那张不是最漂亮却极为耐看的脸,冰冷的脸上终于是浮现了一抹笑容,他轻声说道:“鹊儿,每次都这样,可不得行,我累了自己会休息的,啊,乖,去那边坐着。”
叶东林指着茅草屋下的石墩子,轻轻拉着鹊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