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生那个“坐”字刚落地,黄乐瑶就感觉脚下那双巨大的胶鞋像是粘在了地上。
她咬着牙,拖着那两艘橡胶小船,一步三晃地挪到小马扎前。
屁股刚沾边,那马扎发出“咯吱”一声惨叫,吓得她赶紧挺直腰杆,膝盖并得死紧!
生怕这几十块钱的破玩意儿散架,再给她那条香奈儿裙子挂个丝。
翻开那个连封皮都翘起来的蓝皮本子,她拔掉圆珠笔帽,笔尖狠狠地戳在纸上。
死奸商。
等着瞧。
朱立生根本没给她眼神,抄起桌上的座机听筒,手指在按键上飞快地敲了一串号码。
“喂,老陈?今晚那批货准时出。”
朱立生声音懒散,身子往大班椅上一靠,双脚直接搭在了办公桌边缘!
“什么?嫌贵?嫌贵你去海鲜市场扫听扫听,除了星海,谁家能给你供这种成色的龙趸?”
他停顿两秒,冷笑一声:“爱要不要,后面排队的多了去了。挂了。”
“啪”的一声,听筒被扔回座机。
这边,黄乐瑶手中的圆珠笔在纸上划得飞快,笔尖差点把那层薄薄的纸给划破。
【上午8点20分,态度极度恶劣,公然辱骂合作伙伴,坐地起价,奸商嘴脸暴露无遗!这就是垄断!这是犯罪!】
写完,她抬起头,冲着朱立生那边扬了扬下巴,鼻孔里喷出一股气。
朱立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徐亮,把刚才那个砍价的拉黑。以后星海的门,别让他进。”
黄乐瑶眼睛一亮,赶紧低头补刀:
【上午8点25分,仗势欺人,断人生路,冷血无情!简直是黑社会作风!】
“啧。”朱立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皱成个川字,嫌弃地把杯子顿在桌面上,“这茶淡得跟洗脚水似的。”
黄乐瑶心里冷哼,笔下不停:
【上午8点30分,骄奢淫逸,挑三拣四,典型的资本家剥削阶级作风!喝个茶还那么多破事!】
“那个谁。”
朱立生突然转过转椅,正对着那个缩在墙角奋笔疾书的身影。
黄乐瑶手一抖,笔尖在“剥削”两个字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线。
她猛地抬头,把本子往怀里一护:“我有名字!黄乐瑶!”
“行,那个谁。”朱立生指了指桌上那个剩了一半的茶杯,“茶没味儿了,没点眼力见?去换一杯。记住,要够味儿。”
够味儿?
黄乐瑶眼珠子转了一圈,心里那个恶作剧的小火苗瞬间窜成了大火。
“行,老板您等着。”
她合上本子,拖着那双不仅沉还打滑的胶鞋,在那双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带动下,啪嗒啪嗒地往外挪。
那背影,透着一股子要去炸碉堡的决绝。
徐亮看着她那别扭的走路姿势,好心提醒了一句:“茶水间出门左转,柜子里有新茶。”
茶水间里,黄乐瑶看着那一排排茶叶罐,冷笑连连。
大红袍?太便宜他了。
她抓了一大把茶叶塞进杯子,又看见旁边有一罐速溶黑咖啡,直接倒了半袋进去。
这还不够。
她视线在台面上扫视,最后定格在洗碗池边那瓶柠檬味的洗洁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