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执事心里有点感慨。宗门按修为论资排辈,傅云比他修为高,又是青圣座下,但几十年始终叫他一声师兄,给足他面子。
傅云说真话,穆师兄也还他真心。
“不甘心是好事,是你的心还没死。”穆师兄说:“你想重拾修炼,也好,别像我一样,不去擦剑上灰,只给人擦屁股,汲汲营营……”
傅云神色一正:“我不觉得打理俗务、与人周旋便是钻营,该被贬低,总要有人去做这些的。不过各有取舍。”
穆师兄:“行了,你最会说漂亮话。答应我一件事。”
傅云很认真:“你说。”
穆师兄:“等你成了真君,给我留个掌事的位置呗,我也想学赵林,活到老贪到老。”
他提前贿赂傅云,从里兜倒腾出丹药,居然还有颗元婴丹。傅云一怔,要给他灵石,他摆手,说是我借真君的,以后要三倍、不五倍还啊。
“还有一件事,”穆师兄说,“赵长老不好,但司主还是很维护你的,上周他还专门问起来你。”
傅云说:“我会去拜见司主的。”
穆师兄来见傅云一趟,鼓鼓囊囊来,两袖清风走。他说他还得去慎刑司一趟,就不送傅云了。
听见慎刑司,傅云的笑不见了。
每个大仙门都有不能公开的死人,斩首,碎魂、灭口,有伤天和,需要不怕脏的弟子来干,万一杀错人,东窗事发,也还有背锅的——没天赋又没背景的人想留在仙门,总是要做出选择、总是没得选。
傅云问:“又出了什么丑事?”
“慎言。”穆师兄飞来一片树叶挡傅云的嘴。“我偷偷告诉你……不是咱们宗的人。”
“就昨晚,三仙门合作,以‘合欢入邪道’为由清洗其全宗,有几个高层押到了司里审问。”
傅云:“既然定了罪,老规矩该直接搜魂,当晚结案,怎么今天还要审?”
穆师兄面上闪过一点讥讽:“搜魂容易致死,但高层里有一个炉鼎,某位长老点名要她活。”
世间炉鼎少,炉鼎修士更少,八成去了合欢宗。
傅云知道,几大宗表面反感合欢,暗中却纵其扩张,多吸纳炉鼎。合欢为自保,会定期输送自愿的炉鼎到大仙门。
现在屠宗,不是杀鸡取卵?这样着急是为什么?
司主不在宗内,傅云递完拜贴,就窝回自己住处。
反正这个月的灵石已经扣了,他没必要去内务司干活。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傅云凝神内视,仔细探查被灵刃伤到的神魂,之前觉察的异常灵力不是错觉——神魂中有一道隐秘的禁制。
禁制的气息春水般温和,包裹住的一片神魂强韧。温养神魂绝非易事,动辄以年计算,禁制潜伏识海的时间恐怕很长。
但傅云从没有察觉过分毫。
设下禁制的人,要么修为远超他,要么和他足够亲近。
因为受过冲击,禁制显出一丝松动。傅云正犹豫要不要解开它——
“笃、笃、笃。”
均匀的三下叩门声,打断沉思。
傅云在外设有阵法,知道来人是谁。谢昀。
他正要起身,忽然身体僵住,而后踉跄一步,跌回床上。
——主奴契约在震荡。
那被囚禁的妖奴趁傅云神魂受创,不惜燃烧精血,疯狂冲击契约,滔天的恨意与重复的心声顺着契约,反噬、反回给傅云。
妖奴的心中在渴求。
它感知到命定之人的气息。它知道谢昀来了。
谢昀会救它。
它恨傅云。
“五师兄,我知道你在。”谢昀就在门外。“听说你从秘境回来一直养伤……”
谢昀的话傅云已经听不清,妖奴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挣脱契约,靠近它的命主。
傅云喉头一甜,他咽回去血,可还是有几丝溢出来。脸色和纸同样白,一双眼睛却黑洞洞的,说像妖魔也不为过。
妖奴的心音变了。
“解开契约,再求饶谢罪,我饶你一命。”它森冷道。高傲地与傅云交易。“我的命主就在附近,别让他看见你这幅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