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北风。
菜市场早市段,天黑漆漆的,昨晚吹了一整晚北风,空气不似前几天浑浊。
从搬东西到摆摊,方稚一直戴着手套,为了藏昨晚受伤的手。
但包馅烙饼可没办法再戴着手套,她一整个早晨有意躲着自己的左手,没多久还是被李舒棠发现:“手拿出来。”
“怎么回事?”李舒棠皱眉。
方稚眼睛一斜,随便扯了个理由:“哎呀,就是那学校的门,门边断了一块,木屑还挺锋利的,我着急走就被划了,没多严重。”
天那么黑,只有摊位竖起来的木棍上吊着一个白灯,方稚别扭地往影子里藏,今早又多贴了个创可贴,碘伏的颜色覆盖住一大部分淤青,没等李舒棠仔细看,就拧着手故意打岔:“来客人了,快快。”
这事也就暂时揭过去。
到时间去学校,天还是黑的,风呼呼地吹。
来到教室暖和很多,她戴的是防风的厚棉手套,因为稀稀拉拉贴满的创可贴,脱的时候格外谨慎,费力摘下,创可贴还是翘边了,粘了些灰白色的棉絮细毛。
“你手怎么了?”
谁?
她抬头,对上一双平静的双眼。
七点没到,教室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去食堂吃早饭,安静得很,方稚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桌前的。
陈周既长了双下三白的眼,垂下眼帘时,反倒没有平时那么凶。
方稚听不太出他平仄的语气是在关心还是客套,总之还是那套说辞,把“学校的门”改成“家里的门”。
他没再继续问,虽是点了两下头,但方稚总觉得他没相信。
陈周既坐回位置,在继续跟昨天一样枕上手臂前,留下一句:
“昨天的药,谢谢。”
早饭时间快过,谢斯敏又跟陆池风掐着架走进教室,她一眼就看到自己同桌,眼一亮:“你来啦!”
“昨晚你没来,今早又没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请假了呢。”
方稚回她:“没什么事,我平时不来早晚自习。”
谢斯敏已经坐下,扭头问:“为什么?”
她直接说:“我妈摆摊卖早餐,我得去帮忙,不然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谢斯敏崇拜的眼神更甚:“你自习不上还能成绩这么好啊,好厉害……”
“那我加你个微信,晚上有什么临时的作业和早读要背的我手机上告诉你,今早那个英语范文你还没背吧?”
方稚见她从书包掏出手机,忙说:“老师不查吗?”
谢斯敏朝她挑眉:“偷着~”
但方稚没带,她只有下午会带,因为晚上李舒棠不放心她在外面,就算是做“家教”,也要不定时发微信找她。
“我跟你讲手机号,能搜到我。”
谢斯敏往搜索栏输入方稚念出的一串数字,转圈,蹦出来一个荔枝简笔画的头像,旁边的微信名也是荔枝。
她点了添加到通讯录,随口问:“你喜欢吃荔枝啊?”
方稚想到这个时间姥姥也已经起床,没多久李舒棠就会回家给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荔枝,小老太太抿着嘴微笑的模样,嘴角也扬起来,点头。
“挺喜欢的。”
英语在第二节,方稚用中间课间十分钟极限背完了那篇不算短的范文,抽查倒是没查到她,但是谢斯敏被点到了,磕磕巴巴背了半天,英语老师镜片后那双锋利的眼睛已经射过来好几下。
但还是宽容地让她坐下,刚坐下,谢斯敏就凑过来,头不转眼不动的,挡住嘴小声对方稚说:“你手咋回事儿?”
她坐她右边,一直没注意到,倒是被叫起来后视线抬高才扫到她那片可怖的淤青。
方稚也小声:“没事,刮到了。”
谢斯敏也不多说,直接从书包里狗祟祟地掏出一截药膏,推到她那边:“之前买的,就用了两三回,陈周既他不爱涂这些东西,你不介意的话,拿去吧。”
方稚道谢,收下后,头朝左边看去——
陈周既还是枕着手臂,那截手腕再次露出,他这回把头朝里,伤口角度也朝里,方稚只能隐约看到一小片油亮。
是药膏留下的。
他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