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倦意，斜斜泼进理二班靠窗的座位。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和纸张油墨的干燥气息。周翊的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正对着一道三角函数题。他微微蹙眉，额发垂落，遮住一点专注的眉眼。

“这里，”低而清晰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法向量求错了。”身旁栗色发梢随着柏静倾身的动作扫过周翊摊开的书页，留下极淡的玫瑰香气息。

周翊的笔尖顿住。他侧过头，视线落在她指尖点着的地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阳光下白皙的皮肤下淡青的血管，和微微蹙起的眉心下，那抹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琥珀色。鼻腔里是她身上那股熟悉又扰人的味道，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她微蹙的眉心和发梢移回题目。

“然后就带入线面公式”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快速写下表达式，字迹清晰工整。

柏静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移动的笔尖，身体无意识地又靠近了些，肩膀几乎要挨上他的手臂。她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握着笔的手腕，带来细微的痒意。周翊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泛出一点白，讲解的语速却依旧平稳。

“哇哦——”

一个拖长了调子、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像颗石子突兀地砸进这片专注的空间。

周翊和柏静同时抬头。

周鸣不知何时斜倚在教室后门框上，双手插在剪裁合体的校服裤袋里，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介于阳光与玩味之间的笑容。他目光在两人几乎相抵的肩膀和摊开的草稿纸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周翊脸上，故意拔高了声音：

“哥，教人做题呢？”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停在课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翊，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恶劣的兴味，“我说怎么最近晚自习总找不着你人。”他俯身，指尖随意地拨了拨柏静摊在桌上的数学笔记本，语气轻佻，“行啊哥，教人比你自己做题强多了！”

空气瞬间凝固。

周翊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攥紧，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心脏。他抬起眼，视线如同冰锥，直直刺向周鸣那张带着虚假笑意的脸。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

柏静猛地直起身，拉开了与周翊的距离，冷冷地说：“你打扰到我们了。”

周鸣对她的冷脸毫不在意，反而耸耸肩，笑容更深，目光在周翊紧绷的侧脸和柏静冷淡的眼睛之间来回逡巡，像在欣赏一出好戏。“没事儿，路过，看看我哥怎么当‘好老师’。”他刻意加重了“好老师”三个字，带着赤裸裸的讽刺。

他直起身，双手插回口袋，目光扫过周围几个或好奇或八卦的同学，最后又落回周翊身上，用调笑的声音说：“哥，你继续‘辅导’吧，我就不打扰了。”那“辅导”二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示。

说完，他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晃出了教室后门，留下身后一片沉默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

周翊依旧僵在原地。笔尖深深陷入纸面，墨迹在破洞周围晕开一团浓重的黑。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和屈辱像岩浆般灼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他死死盯着周鸣消失的门口，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带着无声揣测的——像针一样扎在他和柏静身上。

柏静“啪”地一声合上自己的数学笔记本，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收拾起桌上的书本和笔袋，动作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不悦。她站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栗色马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周翊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草稿纸上那个被戳破的洞，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他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他猛地站起身，椅腿同样刮出刺耳的声响，在无数目光的聚焦下，他抓起桌上的书和笔，也快步离开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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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开水房氤氲着潮湿的蒸汽。

周鸣靠在贴满通知的布告栏旁，指尖灵活地转动着笔，他面前站着两个隔壁班的女生，正兴奋地和他聊着什么。

“鸣神，刚才理二班门口那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眼睛发亮，带着八卦的探询。

周鸣扯了扯嘴角，笑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秘：“我哥呗，还能有谁？跟文科班那个柏大小姐…补课呢。”他刻意停顿，看着两个女生瞬间瞪大的眼睛，满意地压低声音，“补得可‘认真’了，头都快挨一块儿了。”

“哇！真的假的？周翊和柏静？”另一个短发女生惊呼，随即又压低声音，“他们…在谈？”

“谈？”周鸣嗤笑一声，把玩着饭卡，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谁知道呢。不过…”他耸耸肩，语气带着刻意的惋惜，“柏静那种眼光的，能看上他？顶多就是利用他补补数学吧？”

“啊？这样啊？”高马尾女生有些失望。

周鸣挑眉，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他像是想起什么，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哎，你们班跟文科班近，平时…看到过他俩有什么特别来往没？”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努力回忆着：“好像…放学有时一起走？柏静是经常去理二班找周翊…”

“哦？经常去？”周鸣捕捉到关键信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单独？”

“嗯…好像就他们俩在教室后面讲题…”短发女生点头。

“啧。”周鸣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直起身，“谢了。”他拍了拍短发女生的肩膀，动作熟稔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脸上的笑容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近乎天真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