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议论柏静没再听清。她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原来是这样。

不是不顺眼。

是那些她甚至无法具体想象的、肮脏的、针对她的污言秽语。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率先涌上心头，对于豪桐的厌恶达到了顶峰。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关于周翊那突如其来的暴力，和他早上那笨拙又生硬的隐瞒。

他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龌龊的东西。

那股因为他隐瞒而升起的不快，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了。

放学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柏静收拾好书包，目光在人群中锁定了那个高大又沉默的身影。周翊正独自走出校门。

她快步跟了上去，在人稍少的地方叫住了他。

“周翊。”

周翊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只是下颌线似乎绷得比平时更紧了些，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或质疑。

柏静走到他面前，抬起头。夕阳的光线给她栗色的发丝镀上一层暖金，她依旧是那副略带疏离的样子，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格外清亮，直直地看着他。

“你打于豪桐是因为他在宿舍说我的那些话，对吗？”她开口。

周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黑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紧张，像是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打得好。”柏静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忽然说道。语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点清晰的赞许。

周翊猛地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愕然。他预想过她的厌恶、恐惧、或者对他暴力行为的指责，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三个字。

柏静看着他这副罕见呆愣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向前凑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踮起脚，近乎奖励性质的、伸出手指，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眉骨上那点青紫的边缘。动作快得像错觉，一触即分。

“下次别留痕迹了，”她收回手，语气依旧带着那点慵懒的训诫，仿佛在指点他如何更完美地完成任务。

说完，她收回手，然后，不再看周翊瞬间变得复杂无比、翻涌着各种情绪的眼神，干脆利落地转身，栗色发梢在空中划过一道潇洒的弧线，汇入了放学的人流中。

周翊僵在原地，额头被她指尖抚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残留着清晰的、带着微妙刺痛感的触觉。血液轰地一下涌上头顶，耳根迅速漫上血色。

她知道了。

她说……打得好。

她还……碰了他。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亢奋和满足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不安、隐瞒时的煎熬，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千百倍的报偿。他甚至觉得额头那块淤青都在隐隐发烫，带着一种荣耀的刺痛。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校门口的人都快走光了。夕阳将他影子拉得很长，他反复地触摸她碰过的那块皮肤，仿佛在回味她指尖的温度。

那种感觉，不像被认可，更像被……驯养。

而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