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深秋。
寒风肆虐,冷空气里微微带上了怀旧的味道。
黎海妍下飞机时,已经是傍晚七点。
雨水顺着机场玻璃幕墙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城市灯火。机场玻璃映出黎海妍拉行李箱的倒影。她一个人费力地拉着三十多公斤重的行李箱,在出站口的熙攘人群中迷茫了片刻,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柏静。
"黎海妍!你是蜗牛吗?走这么慢!"
柏静站在人群最前面,栗色卷发垂在肩头,香奈儿的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抱着手臂,红唇微微翘着,一副"我才不是特意来接你"的表情,但脚尖却诚实地往黎海妍的方向挪了半步。
"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柏静伸手捏了捏黎海妍的脸,指尖沾到雨水,嫌弃地"啧"了一声,"都淋湿了,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
黎海妍笑嘻嘻地凑近:"那你把外套借我穿?"
"想得美!"柏静瞪她,却还是把手里拿着的羊绒披肩丢了过去,"弄脏了你就死定了。"
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默默接过黎海妍的行李箱。周翊站在柏静身后半步,黑色长风衣衬得肤色冷白,眉眼低垂,像是融在背景里的影子。可当柏静转头时,他的目光却像被点燃的炭火,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空气。
"伞。"他低声说,递过来一把黑伞。
柏静瞥了他一眼,轻哼:"你也淋湿了。"
周翊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却被雨水淋湿了一片。
三人坐上停在停车场的保时捷,张扬的颜色一路吸引了很多路人的侧目。
死亡芭比粉,很好,这很柏静。黎海妍暗暗腹诽。
车驶过老城区时,黎海妍趴在车窗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那家火锅店还在!我们高中常去的!"
柏静从后视镜看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某人出国前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火锅了',结果现在回来第一件事还是惦记这个。"
"因为真的很好吃嘛!"黎海妍转头,眼睛亮晶晶的,"过几天我们去吃?"
柏静无语地摇头:“馋鬼。”
柏静从前座转身,腕间卡地亚手镯叮当作响。
"你这次回来,告诉林嘉仁了吗?"柏静忽然问,车内瞬间安静了一秒。
黎海妍眨了眨眼,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披肩的流苏:"……嗯,我没说。"
柏静斜睨她一眼:"怂货。”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所以…你知道了吗…那些?”
黎海妍沉默着点了点头。
手指划过家族群里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对方抱着一只血统纯良的缅因猫,对着镜头笑得明媚又张扬。
这是家里拟定的,他的未婚妻。
黎海妍坐在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新建商场,思绪渐渐放空。
她心烦意乱,努力回忆起三年前美国洛杉矶的那个傍晚,他离开的那天,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打开,回忆中的画面就像旧电影,遥远又模糊,带着青涩和难以言说的少女心事。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她一阵恍惚。
久到就连那声熟悉的声音,在岁月长河中,轻得像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黎海妍暗暗自嘲,真是越活越不清醒了,明明逃到国外就是当初自己决定的,却还是要纠结不清。
或许时间会冲散一切吧,她淡淡地想。
那个人,或许他也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爱人,新的生活。
他们都太年轻,他们都低估了时间的力量。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长到曾经那么铭心刻骨的感情,也会在岁月中褪色。
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三年呢。
她不怨他。
或许午夜梦回之时,他也会惊觉,那场迟来的心动,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幻痛罢了,而他们也不过是彼此青春的过客。
等一切回到正轨,等他们都把过往放下,哪怕没有血缘,他们也会是最亲密的一家人。
他还会是她最好的哥哥。
也只会是哥哥。
黎海妍闭上眼假装休憩,藏住眼眶中打转的泪光。
明明和自己说好了的,明明说好了做兄妹,明明说好了不要再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