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京都。
临近年关,近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寒风裹着漫天霜雪呼啸而过,湖边几棵银杏不堪其扰,扬起的枯叶飘飞到府内各个角落,恰好有一片打着旋掉落到西苑。
房间里燃着银丝炭,屋内暖融融的,可是床上穿着素白衣裙的姑娘却满头冷汗密布。
江沐月眉头紧锁,漫无目的扫过床边一圈,一只放在案边的杯子被刮过。
“啪!”一声杯碟落地声惊起。
江沐月不住喘息,条件反射的坐起身子,手捂着胸口,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思绪模糊,眼前的屋子在她的眼中化为一片虚影。
倾盆而下的大雨,厚重的乌云,阴沉的天空……
雨声掩盖住血腥的气味也挡住痛彻心扉的嘶喊……
还有她亲自率领的那最后一场战役……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又犹如隔日恰在眼前。
“江姑娘。”林笺听到屋内动静担心江沐月,赶忙推门进来查看。
她本来是随侍在萧宸玄身边的侍女,自打两年前江沐月入了府中,才被指派来侍候江沐月。
也不知江姑娘入三皇子府之前遭遇过什么,总能听着她夜半惊喘,似是被梦魇住了。可问了江姑娘却也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不住地摇头。
此刻只见江沐月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眉宇间的霜色似要比院墙外面的风雪还凝重。
“姑娘你可是又做噩梦了。”林笺快步上前。
江沐月现在大脑一片茫然,眼前都是虚幻的,耳边根本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向自己靠近。
随着林笺走近,江沐月的视线才慢慢回笼,她揉了揉眉心,嗓子很哑:“我无事。”
又是如此,林笺在心内暗自叹气,面上却不显,从一旁的盆中拿过毛巾拧干,细细替江沐月拭去额角的汗。
温热的毛巾拂过,江沐月心神稍静,摆摆手想让林笺别忙了。
一出口却是不成声,她的嗓子干痒的厉害,一个音节未出倒是咳嗽声倏然而起。
胸腔不住地起伏,林笺这边手头还没放下毛巾,又只得继续忙起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江沐月。
江沐月从林笺手中接过茶,饮下润过嗓子总算能勉强开口,满怀歉意道:“麻烦你了。”
“姑娘你这说的哪里话。”林笺轻轻替江沐月顺着背。
三皇子长年在外征战,府内并无妃妾,当初江沐月刚刚入皇子府中,府内小厮仆妇皆是一惊,私下偷偷议论不在少数。
江沐月倒是没什么反应,乐得在这西院清闲。
反倒是林笺性子急,冒着火就去找萧宸玄告状。
萧宸玄听了直接将这府内管理的实权给了江沐月,说江沐月是三皇子府内的女主人也不为过。
江沐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看着林笺一副打了胜仗的高兴样也不好辜负了小丫头一片好心,笑着打趣道:“感谢林姑娘仗义援手啦。”
心下全是叹气,本以为在将军府时要为皇帝卖命就罢了,怎么现下到了三皇子府还要帮皇帝的儿子管理内宅事务,她是不是天生和这皇家犯冲。
这下,私下嚼过口舌的奴仆全都惴惴不安,未曾想江沐月并未为难,之前该怎么仍旧那般。
渐渐地,三皇子府内上下倒是真的对这位来历不明的江姑娘生出敬佩之意。
睡了这半日,身子也乏了,江沐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想出去逛逛,林笺替江沐月披上白绒斗篷,陪在一边。
一打开门,日头照着白雪而来,江沐月抬起头,小雪片子就飞扬飘到她的脸上,不一会江沐月的眉梢眼角就沾了雪色。
加之她五官精细,皮肤本就细腻白皙,衬着这白斗篷就像是精雕玉琢的雪娃娃,静静立在这风雪中,像极一幅写意画卷。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一片宁静,江沐月打眼瞧去,是府内的小厮何苗,小跑着过来,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道脚印。
赶到近前了,何苗慢下步子给江沐月行礼恭敬道:“江姑娘,三殿下要回府了。”
江沐月颔首表示知道了。
既萧宸玄要回来了她自是要去迎的,她和林笺撑着伞往前院而去。
红伞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前行,隐约可见其下素色的裙摆晃起,在天地划过。
*
五日前,外城,官道。
大雪击落满天寒霜,纷纷扬扬的白裹挟着天地也裹挟着匆忙赶路的行人。
寂寥空旷的官道两边枯棕色的树,枝叶都掉光了孤零零竖着更显萧瑟,此时突兀的一群人马疾驰而来,行进队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似乎不是一般行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