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灼热,失重,被撕裂又重组…无数矛盾而极端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沈砚。穿过“叹息之墙”薄弱点的过程,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穿越,更像是一种意识与能量的剧烈置换与重构。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光的旋涡,又像是坠入了数据的洪流,周围不再是熟悉的物质世界,而是由无穷无尽、飞速流转的光之符号、几何图形、破碎的画面和难以理解的信息流构成的、无比浩瀚又无比混乱的领域。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自己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这狂暴的信息海洋中沉浮,随时可能被彻底冲散、湮灭。怀中的金属片早已消失不见,或者说是融入了这片光的海洋,但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但坚韧的、与金属片同源的联系,如同风筝线一般,牵引着他,避免他被这无尽的混乱彻底吞噬。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如果还有耳朵的话)轰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播报着实验数据;男男女女惊恐绝望的尖叫和哭泣;疯狂的呓语和诅咒;还有那持续不断的、宏大而空洞的、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叹息”。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发疯的噪音。
更多的,是画面。海量的、破碎的、高速闪回的画面,强行塞入他的意识:
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在巨大的环形控制台前忙碌,屏幕上滚过瀑布般的复杂数据。
透明的培养舱中,漂浮着一个个紧闭双目、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人体,其中一些人的面容,与沈砚在“教授”基地看到的“零号志愿者”档案照片隐隐相似。
环形装置中央,耀眼到极致的蓝白色光芒爆发,光芒中,隐约有一个模糊的、难以形容的轮廓在形成。
惊恐的面孔,奔逃的人群,绿色的、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物质从装置裂口喷涌而出,吞噬一切。
士兵开火,能量光束与绿色粘液对撞,发出恐怖的嘶鸣。
巨大的、由乳白色光芒构成的屏障(叹息之墙)骤然升起,将爆发的绿光和部分区域封锁在内。
屏障内,那些被绿色粘液吞噬、污染的研究员和士兵,他们的身体溶解、扭曲,意识却以某种可怖的形式残存、聚合,形成了那些充满痛苦和疯狂的绿色幻影和实体怪物…
最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如同百川归海,向着这片信息海洋的最深处,那个缓慢旋转的、无比复杂、无比庞大的光之结构汇聚——那就是“原始核心”吗?它看起来既像是一个精密到极致的人造物,又像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具有生命特征的、由纯粹能量和信息构成的…奇特存在。
沈砚的意识在这信息的狂潮中挣扎,那些闪回的画面,尤其是关于“零号志愿者”和实验过程的片段,与他脑海中原本存在的、来自“零号”记忆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和冲突。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实验体在意识被剥离、与冰冷数据洪流对接时的无边恐惧与痛苦;能感受到研究员在成功瞬间的狂喜与随即而来的、面对失控灾难的极致绝望;更能感受到,那“核心”本身,在诞生之初所蕴含的、混沌的、庞大的、却又充满了矛盾与困惑的…原始意识。
“我…是谁?”
“实验…成功…还是失败?”
“存在…意义…”
“痛苦…好痛苦…”
“融合…分离…错误…”
“墙…隔开了…什么?”
“外面…还有…同类?”
“钥匙…来了…”
无数微弱、混乱、但又隐约指向某个共同源头的意念碎片,如同海底的暗流,在这信息海洋的深处涌动,最终汇聚成一些相对清晰的、如同呢喃般的“声音”,直接在沈砚的意识中响起。这些“声音”并非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意识传递,充满了茫然、痛苦、求知,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新生物般的渴望。
沈砚猛然“明白”,这所谓的“原始核心”,并非“教授”想象中单纯的、记录了“阿赖耶识”项目最高机密的数据存储体。它是在那次灾难性的实验中,由无数实验体的意识碎片、庞大的实验数据流、失控的能量、以及某种未知因素(或许是利维坦的早期影响?)意外融合、催化、诞生出来的一个…畸形的、痛苦的、残缺的、但又拥有庞大力量和潜质的…“集体意识聚合体”,或者说,一个被困在“叹息之墙”内的、疯狂的、新生“神灵”的雏形!
“教授”追求的所谓“核心数据”,并非刻在硬盘上的信息,而是这个聚合体本身,是它那混乱而庞大的意识与记忆!而他,沈砚,因为与“零号志愿者”潜在的神经同调性,以及那枚可能也与早期实验相关的奇异金属片,被这个疯狂的聚合体识别为“同类”,或者…是能够与它建立更深层次连接、甚至可能“修补”或“控制”它的“钥匙”!
“过来…”
“融合…”
“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