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手掌摊开,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不是挂在我脖子上的那枚裂开的。
是另一枚。
同样古旧,边缘磨损得圆润,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摩挲的深沉古铜色。
但个头似乎更大一圈,钱体也更加厚重。
最诡异的是钱面上凝固的暗红污迹——比我那枚更深沉,更粘稠,几乎覆盖了整个钱面,像一大块干涸凝固的、发黑的血痂!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土腥、铁锈、陈旧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血腥掩盖的奇异檀香的气味,瞬间从那枚铜钱上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屋里的草药馊味和烤兔肉香!
这味道…这感觉…
太他妈熟悉了!
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大门!
九年前!
那个鬼节子夜!
血月当空!百鬼哭丧!就是这个味儿!
那个踹门而入、一身酒气、跛着脚的疯老道,就是用这玩意儿塞进我嘴里,还给我起了“姜九阳”这个破名!
“这…这是…” 我喉咙发干,声音有些发涩。
“当…当年…塞你嘴里的…那枚…”
师父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沧桑,“阳煞…锁魂钱…的…母钱!”
母钱?!
我心头巨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前那枚裂痕狰狞的铜钱。
那枚我一直戴着的,是…子钱?
师父没理会我的震惊,他那双清亮的眸子死死盯着掌心那枚布满暗红污迹的母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怀念,有痛惜,有无奈,最终都化作一片深沉的疲惫。
“道爷我…张守一…龙虎山…弃徒…漂泊半生…坑蒙拐骗…呃不…游戏风尘…”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临了…临了…就剩下…这点…压箱底的…破烂儿…和…你这个…不省心的…小瘪犊子…”
他顿了顿,气息有些急促,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枚布满暗红污迹的沉重母钱,极其郑重地、一点一点地、按向了我胸前那枚裂痕狰狞的子钱!
嗡——!!!
两枚铜钱接触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威压和灼热气息猛地爆发开来!
整个破屋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子被压得瞬间贴伏下去,几乎熄灭!
我胸口如同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
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
伴随着一股灼热滚烫、带着无边煞气和古老威严的洪流,顺着铜钱接触的地方,疯狂地涌入我的身体!
这股力量霸道绝伦,蛮横地冲刷着我的经脉,撞击着我的魂魄!
额间的五道血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赤黄绿灰白五色疯狂流转、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压迫!
“呃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师父枯瘦的手却如同铁钳,死死地按着那两枚紧贴在一起的铜钱,任凭那股灼热霸道的力量疯狂涌入我的身体!
他浑浊的眼底爆发出最后一丝骇人的精光,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拿着!用它…压住…那东西!替道爷…看好…这…阴阳道!别…别让它…翻了天!”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按着铜钱的手猛地一松!
那枚布满暗红污迹的沉重母钱,“叮”一声轻响,掉落在他枯瘦的胸膛上,滚了两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