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他猛地从自己那件油腻得能刮下二两油垢的破道袍怀里一阵掏摸。
那袍子像个无底洞,只听见里面叮铃哐啷一阵乱响。
几秒后,他掏出一枚东西。
那东西,在窗外血月那诡异的光芒下,反射出一抹沉重而冰冷的金属光泽。
是一枚铜钱。比普通铜钱大一圈,边缘磨损得厉害,呈现出一种历经无数岁月摩挲的圆润感。
钱体本身是深沉的古铜色,但上面却凝固着几道暗红发黑的、干涸的污迹,像是浸透了某种液体后又干涸了无数遍。
铜钱正中的方孔里,穿着一根同样油腻乌黑、看不出材质的细绳。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铁锈、陈旧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奇异檀香的气味,瞬间从那铜钱上弥漫开来,压过了屋里的血腥气和煤灰味。
“小子!算你命不该绝,撞上道爷我!”
老道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焦黄发黑的大牙,笑容在血月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两根枯瘦的手指捏着那枚布满暗红污迹的古旧铜钱,二话不说,直接就往我那张开哇哇大哭的嘴里塞!
“住手!”
我爸刚从墙边缓过气,眼见这脏兮兮的老疯子要把那不知从哪个坟头扒拉出来的脏玩意儿塞进自己刚出生儿子的嘴里,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挣扎着就要扑过来。
“嚎什么丧!”
老道头都没回,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随意地朝我爸的方向一拂袖。
我爸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大力迎面涌来,像是一堵无形的、坚韧的气墙,把他死死地按回了墙边,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睛干着急。
炕上,我娘虚弱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嘴唇翕动了两下,终是无力地闭上了眼。
那枚带着浓重土腥和血腥气的铜钱,冰凉、坚硬,还带着老道怀里那股子油腻腻的味道,被老道精准地塞进了我大张着的、发出嘹亮哭声的嘴里。
哭声戛然而止。
铜钱入口的瞬间,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顺着我的喉咙直冲而下,冻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小胳膊小腿都蜷缩起来。
但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又从铜钱内部渗透出来,缓缓驱散了那股寒意,如同寒冬里点起的一小簇篝火。
我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安静下来,嘴巴下意识地吮吸了一下那枚冰凉的异物,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茫然地眨巴着,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抚奶嘴”有点懵。
老道满意地看着我安静下来,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额头上方那一点微不可查的、似乎还在散发着微弱阴气的胎记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的“鬼门”)。
他搓了搓枯瘦的手,嘿嘿一笑,那笑声在寂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成了!阴煞入体,阳火锁魂!好个阴阳调和,天生的‘过阴童子’坯子!”
他咂摸着嘴,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这命格,啧啧,百年难遇啊!道爷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小子,记住了,以后你就叫——姜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