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宵在市里买了一间不错的房子，原本是要租的，后来想了想，还是买下来。离学校的距离刚好，离理发店的距离也刚好，迟曙很少住在理发店，立宵很少住在学校，心照不宣的，迟曙不忙的时候会去学校接接立宵，立宵也会去理发店找迟曙。

立宵在还没上班之前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待在迟曙身边，有时候看着迟曙剪头发，有时候跟来理发的的顾客聊天，有时候人多了他也帮忙在楼上洗洗头发，晚上回去在超市买点菜，迟曙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菜，很好吃，立宵洗头的手艺也越来越娴熟。

吃完饭看会儿电视，聊会儿天，或者只是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一起，立宵有一瞬间觉得日子已经幸福到像一场梦。

后来就去学校工作了。

生意是很难做的，研究也不是很好搞，距离也不是很近，慢慢的有时候一周也不一定能见一次。

有时候迟曙常常觉得怀疑是不是爱变浅了，高中转学之后两条街的距离，他要花半个小时才能跑到立宵学校的围墙外边，见面也就不到五分钟，有时候甚至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却无比知足，可现在去他的学校开车也是半个小时，别无任何阻碍，却没有时间去，也许是真的太忙，也许是有时候遇到的顾客真的惹人烦，也许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自己，也许不再纯粹的生活是比纯粹的学习要心累得多。

今天客人太少，大家蔫蔫儿的，晚上迟曙关门早，杨温带着梅也出去玩了，迟曙去立宵的房子待了一会儿，等不到人，开着车去他的学校了，他们这次有一周没见了，立宵刚去学校比较陌生，无论环境还是人，都需要时间适应磨合。迟曙在学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给立宵打电话，立宵的声音蔫蔫的，“曙儿，我今晚——。”

“我在你学校门口。”

那边似乎顿了一下，“啊，好。”迟曙听到那边的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立宵站起来又坐下模糊的声音，“等我十分钟。”

“别急，不急。”

迟曙挂了电话，心情好了很多，他趴在方向盘上，轻轻扣着手指，听着耳返里的歌，学校大门口熙熙攘攘，路边有个卖橙子的小贩，周围围了一圈学生，迟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他下车凑近学生群里，买了四个橙子，刚准备回车，电话响了，是迟母，按理说这个点也该睡了。

“妈，怎么了。”

迟母打的视频，黑乎乎的，声音也模糊，有些着急，“小曙啊，这边电好像坏了，突然就没电了，乌漆麻黑的。”

迟曙进车关了门，耐心道：“妈，别着急，去后边看看，可能是电闸断了，有点儿高，打着手电筒慢点儿走。”

“好，好。”迟母一边应着，一边拿着手机去后边。

“我哥不在家？”

“攸同啊，昨天急急忙忙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儿，不知道是谁出事了，他行李都没带就走了。”迟母已经走到后边了，电闸的地方有点高，常年放着几块砖，迟母扶着墙往上。

“左边数第二个是我们家的，小心点儿推——”迟曙话音未落，那边哐的一声黑屏了，迟曙喊了几声，那边没人应，迟曙想给人打电话，但周围几个住所的人都搬出去了，剩下的老人电话也用不利索，迟曙急忙拿着车钥匙往回赶，刚出市，立宵的电话打来了。

“曙儿，你人呢？”

“立宵，我家里有点事儿，我得回去一趟，今晚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了。”迟曙踩了一脚油门，超过前面那辆车，极速冲过最后三秒绿灯。

“你先开车，等到了给我回个电话，路上小心。”立宵说完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别超速。”

迟曙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超速了，但只一眼，他又把油门踩下去了，车子以诡谲的姿势越过弯道，朝黑夜里的乡路驶去。

一直到天蒙蒙亮，迟曙才到家，他到家的时候门开着，但迟母不在家，他跑到后边电闸那里看了一眼没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又急忙往前走，边走边给村子里认识的人打电话，太早，打不通。他捏着手机，又给迟母打，刚跑到门口，看到了从外边回来的迟母，手里拿着手机，然后迟曙的手机响了，迟曙挂了，朝她走过去。

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眼，确定人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妈，我回来了。”

“怎么这时候回来，”迟母手里还拿着母鸡刚孵出来的几个鸡蛋，有些惊讶，转而又自责起来，“啊，我昨晚上在后边拉电闸，手机磕石头上了，关机了，我也不会修，就刚去前院找个小伙子给我修好，早知道就先借个手机给你打电话了，你把你手机号写个显眼的地方，我下次给你打。”

迟曙嗯了一声。

“手里怎么还拎着橙子。”迟母挽着迟曙的胳膊回去，低头看见迟曙手里的橙子。

“哦，太急了忘了。”迟曙把橙子递给迟母，“昨晚上买的，你吃吧。”

迟母眼角的纹路堆叠，笑了起来，“看起来就甜。” 迟母抬头看迟曙，“我昨晚上买了点儿雪糕，有几个是你爱吃的，既然回来了妈给你做顿好吃的再回去吧？”

“不吃了，还有事儿。”迟曙进屋拿着钥匙要走，这才想起来钥匙在车上根本没拔下来，他连熄火都忘了，大灯还亮着，迟母立在门口看着他，迟曙直接上车拧着钥匙走了，到了拐弯从后视镜看见迟母还在后边看着，他闭了闭眼，把火熄了，迟母急匆匆跑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摔到腿了，跑起来也很慢，一瘸一拐的，“怎么了，忘拿东西了？”

“妈，你跟我走吧，你自己住这儿我不放心，我市里理发店的屋子不住，什么都有。”迟曙看着迟母犹豫的样子，补了一句，“我们大小伙子都不会做饭，最近也忙，你去了也能帮衬帮衬。”

迟母还是犹豫，“我很长时间没出去了，家里玉米也快熟了，鸡也要人喂，菜也要人浇水，我去了也是笨手笨脚的，你们要不行再雇一个人吧，我还是在家里。”

之前镇上的理发店刚开的时候迟曙怕迟母一个人在家想着迟林出什么事儿，就把人接去了，长期在村子里近乎隔绝的生活让她连镇上的生活都无法适应，去超市买菜都能迷路，惹了不少麻烦，后来她趁迟曙出去办事，自己坐熟人的车偷偷回去了，以后再不乐意去了，怎么劝也不去。

“你别担心我，你回去忙吧。”迟母顿了一下，“下次接不到我的电话别回来了，你也知道我不会用手机，也记不住你电话，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能出什么事儿？”

迟曙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算了，我也没事儿，理发店生意也不好，我陪你吃饭吧。”

迟母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行，好，我去做饭。”

迟曙看了一眼时间，先给杨温打了个电话，打算等到立宵睡醒了给他也打个电话，结果没等他打电话，立宵的电话就过来了，他先问了迟曙家里的情况，知道没事儿，才说自己有事情要出差一周，估计是跟之前的导师谈事情，他问迟曙什么时候回来，迟曙问他什么时候的票，立宵说今下午，迟曙看了一眼时间，也许现在是能赶回去的。

他站起来去厨房想跟迟母说一声，迟母已经把一盘菜端在桌子上了，她没回头，像是已经知道刚才的电话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