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宵看着他,谢杨书温和地说,“立宵,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爱迟曙,迟曙也很爱你,但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你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没有必要把彼此都埋在这里。立宵,你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才能有精力去想怎么经营你们的未来,是不是?
迟曙一定没事的,迟林是他的父亲,无论怎么说,他照顾了他十几年,怎么能没有感情,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许他也像你那段时间一样被迟林关起来了,你别急,迟曙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学生,你要相信他对吗?再者说,他要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放任不管,你也相信我的,对吗?”
立宵慢慢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王阳朔给我发消息,他说你妈妈担心你,你想回去吗?”
“回去。”立宵站起来,谢杨书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立宵顿了一下,扭头看他,“我送你吧,说起来我们还是朋友,其他学生的家我都去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孤立你。”
立宵摇头,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谢店,等有一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解决了,我带你去看看我们那里,它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它本来的样子,是很漂亮的。”
谢杨书沉默一会儿,还是应了,“好。”
谢杨书是干干净净的人,有干干净净的理想和纯粹的追求,他不该也不需要,跟他们一起陷进这样的处境里。
立宵回家了,杨念宁在门口等他,立宵远远看过去,看见她立在门口,很单薄的一片。立宵下车走过去,杨念宁远远看见他,目光就没有再移开。
立宵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很凉,“妈,我爸还没回来吗,你怎么自己站在门口。”
“你爸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这几天估计回不来,儿子,吃饭了吗,妈妈做了你爱吃的。”
“好。”
杨念宁笑起来,“那妈妈陪你吃。”
饭桌上杨念宁一直在跟立宵说话,说他小时候的淘气,说立晚多叛逆,说立云和不是个东西,本来明明是一些让人烦心的事儿,可杨念宁讲起来却带着笑,变成了让人能笑出声的回忆,“立晚爱跟着你学,动不动就要打碎别人的牙。”
立宵情不自禁,“妈,其实立晚像你,刀子嘴豆腐心。”
杨念宁笑起来,“那是,我闺女。”
立宵饭没吃完,他几个叔叔婶婶来了,最近他们来总是扑空,今天赶上了,杨念宁站起来,“儿子,你先进去,妈妈一会儿就把他们消遣走。”
立宵站起来把手掌抵在杨念宁的后背,安抚,“妈,你先进屋。”
杨念宁看他一眼,立宵朝她笑,用手势示意她进去,杨念宁进屋了。立宵迎了出去。
“立宵,考完试了,考得怎么样?”二叔坐在沙发上问。
“还不错。”
“立宵这小子,高中也是脱胎换骨了嘛,以前学习烂成什么样。”三叔坐在左边的沙发上,立宵一个人坐在右边的小沙发上。
像极了三堂会审。
“立宵,最近街上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从小到大交的都是女朋友,怎么可能喜欢男的,更何况是迟林家的人,一家子败类。”
说话的是四叔,他最近跟迟林因为砍坡的事闹翻了脸,“那个迟曙是吗,我见过他,迟林养大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家老大还蹲过监狱,老二谁知道杀没杀过人,传谁不行传他们家的人,膈应人呢?”
立宵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四叔,最近生意不好做,火气这么大,不会是迟林真把你的坡抢走了吧?”
“立宵,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大伯开口了,“这么没礼貌。”
立宵带着笑回:“迟林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迟曙是我同学,把他跟迟林放在一起,实在很不合适。”
“立宵,你不会真跟那小子有什么吧。”一个婶婶问道。
“我是喜欢他。”立宵笑了一下,“不过我肯定配不上他,毕竟迟林再怎么不是东西,我还没听见过他骂我隔应。”
大伯的脸色瞬间黑了,“立宵!”
立宵站起来,声音不温不火,“大伯,你们今天来干什么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做的不对,想骂我就骂我,我是小辈,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但是别的人,牵连进来未免不太好。”
“立宵,你老奶去世那天你怎么没来?”一个婶婶问,“你老奶最疼的人就是你,我们去了她正眼都不看,就叫着你的名字。”
立宵心抽了一下,一时没有说出话。
“你老奶知道你的事儿吗?”
“你为什么没去看她?”
“她到底是真的生病了还是被你气的?”
“你非要喜欢一个男的,你觉得你老奶知道了她能瞑目吗?”
“立宵,婶婶认识一个很好的精神科医生,婶婶带你去看看行吗?”
“立宵——”
立宵——
立宵——
立宵觉得自己听到了耳鸣的声音,好像天地倒行逆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客厅已经空了,他呆呆看着大门口,很久回不过神来。
——
立宵把人送走已经后半夜了,他进屋的时候,杨念宁屋里的光还亮着,但人已经睡着了,立宵坐在门口,闭着眼,他理解了杨念宁在家的处境,有些话说出来,比刀子更扎人,他立宵随时可以躲起来,可以不往心里去,当做听不见,可杨念宁是不舍得他儿子受半句别人的非议,自小都是这样。
她一天天待在家里,跟各种无理取闹的人周旋,那些人也许是真的关心立宵,也许是觉得丢人,也许只是猎奇来寻找一个消遣,今天一晚上来的都是一些很亲的人,他们最知道怎么戳心窝,偏偏这些人最难应对,他们的好心真假参半,只动嘴皮功夫,打不得,骂不得。杨念宁日日在家里,不知道是怎么应对的。
立宵觉得恍然,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越来越看不清,前边的路要怎么走,要去哪里,才能离这些东西远远的。
立宵想逃走,但是不知道自己是在逃离些什么,又该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