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的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又疯狂又偏执的不断伤害着自己。
最终他抬手挥散,绫夙的手终于落实,血迹随着指印落在沧溟洁白的衣襟,绫夙有些恍惚,缩回了手。
沧溟只是静静看着他:“万物皆得自在,为何独我不能?”
“因为你属于我!”凌夙失声的嘶吼,想要撕开他的衣襟,想要找到那些熟悉的鳞状纹路。
但他看到的是一片光滑的皮肤,以及心口处一道诡异的黑色珊瑚状印记。
沧溟轻轻推开他,整理好衣襟:“阁下着相了。”
古籍记载,深海有神名为沧溟,本体是万年黑珊瑚。为渡情劫,会分出一缕神魂入世,体验人间爱恨。劫满之日,分神回归本体,前尘尽忘。
海隐从未爱过他。那些痴迷,那些付出,都只是一场修行。
所以那个雨夜,海隐能那么轻易地跃入大海,平定篡改星盘引来的反噬,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死亡,而是归途。
现在的沧溟能如此平静,因为凌夙对他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沧溟一直维持着平淡的口吻,“我并没有分神的记忆。”停顿了一下,重新开口“那些与阁下的过往,当真是不记得。
”
绫夙想怒吼,但是发不出声音,他想砸碎沧溟的所有东西,但是脚仿佛扎根于土壤,他无法离开分毫。
他被耍了,堂堂人族的真正掌权者,被一个神明当作渡劫的工具,用完即弃。
这一刻,他宁愿海隐是真的死了,宁愿那个人至死都深爱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视为过眼云烟。
凌夙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皇宫。他猛然下床,又是一阵发晕困倦,他咬牙,叫服侍的公公送来热水。
他再次来寻沧溟时,对方正在救助一个富家的小公子,对方叽叽喳喳的对他说话。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真的笼罩着一层神性光辉,于绫夙来说,格外刺眼。
“海隐。”凌夙的声音嘶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沧溟抬起头,没有回复他。
“那我们的过去呢?那些夜晚呢?也都是梦吗?”绫夙似乎是在问自己。
“阁下不要再执念于过往了。”沧溟轻轻挥过下一位农妇手中的孩子,发热的婴孩苍白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凌夙突然笑了,笑声癫狂而绝望:“好一个执念,好一个梦醒即散!你告诉我,神会痛吗?”
他猛地拔出匕首,笑着看向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咙,但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歪着头笑:“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有一点记得?”
鲜血喷涌而出,凌夙缓缓倒地。在失去意识前,他始终看着沧溟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只有神对众生的悲悯,没有海隐对绫夙的痴迷。
沧溟轻叹一声,伸手抚上他的伤口。
凌夙在眼前一团迷雾中抓住他的手腕,用最后的气力带着哭音问道:“对不起…你...你到底…”
沧溟的声音如同远方的海涛,渐渐模糊,“…”绫夙努力听,却听不清。
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只觉得恨,他从未在任何人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人爱他,母后嫁入皇宫只是为了母族的昌盛,生下他是为了皇位的继承。
帝王不爱他,只把他当做世家的棋子用来对抗寒族,他不爱任何人,包括那个鲛人也只是用来制衡灵族的手段。
百姓不爱他,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百姓做了很多事,他是真心希望能让所有的子民安居乐业能够幸福。但是他被贬之后,那些赞美笑脸全变成了烂菜叶臭鸡蛋,辱骂羞辱和讥讽。
就连海隐,也不爱他,也不恨他,海隐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他:是彻底的遗忘。
越是思索越是痛苦,他不禁放纵自己在意识的深海下沉。
深海神域,沧溟静静守着玉床上昏迷的凌夙,指尖轻轻拂过心口的黑色珊瑚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