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的缇骑很快围上来,一时间僵持不下。齐川桦说到底还是皇孙,父亲虽失宠于陛下、废去王位的也只有他父亲,他郡王的头衔还在身。坊间还有传闻,这桦哥儿对废信王、立太子一事怀恨在心,一直盘算着怎么给皇太子、皇太孙使绊子呢!
“送郡王回宫吧。”最后,太子轻描淡写揭过了这场荒谬的挑衅。
原先定下的“太子宣榜”被废信王之子、齐川桦这么一搅和,只得推后几日。阴为明看着大哥和太子说些什么,面色凝重,不时还往自己这边多看两眼。阴去暗素来和善稳重,很少有和人争执的时候,眼下竟然是和太子争论起来。
他不好多想,拉着张青朝打算退到一边。没走远,就听得一声喊:“阴氏为明”,不怒自威。回头一看,太子正指着自己。
“你,随孤来。”
内东门离皇城不远,走到御街尽头便是。皇帝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觐见,候在偏殿、点起熏香暖炉,倒春寒的料峭凉风尽数挡在门外。
“陛下,人带到了。”
皇帝缓缓睁开眼,一双浅色琥珀因上了年纪略显浑浊,他不急不缓开口:“哦,是泽儿。”又看看齐从泽身后的阴为明:“那卿便是阴为明了。来,过来些,坐。”
阴为明迟疑一瞬,不敢怠慢,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泽儿,你去尚食局看看,朕要的炸果子怎么还没送来。”
“炸物火气大,您少吃些。”
“呵呵,朕知道。去吧。哦,也去给你那个哥哥送些。”这说的是废信王。
“……知道了。”
太子退出殿门,贴心让内侍关上门。香雾缭绕的偏殿里,就剩下个新科进士和皇帝面对面。一老一少,叫人不由得感慨岁月如飞。
“为明啊,”皇帝齐定锴开口了,“你见过川杉了吧。”
“谁?”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很快从名字反应过来,“太孙殿下,算是见过了。”
“他又没露脸?”
阴为明尴尬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我要当着陛下的面,说他的好太孙如何蒙着眼睛、戴着面纱,又如何在崇文殿大堂上咄咄逼人,非得从自己口中套出一句对南方形势的点评不可?哟,我家脑袋还不够多。
“别紧张,为明,朕这么喊你没关系吧。呵呵,年轻人嘛,总有些小脾气,也正常。算起来,川杉和你也差不多大,下回见着,也帮朕劝劝他,辰王命该如此,不要总惦记他那个年轻爷爷。”
都说君恩浩荡,雷霆雨露,劈到头上、就是刀子也得受着。阴为明不喜欢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拴在一处,不得安生。
齐定锴又继续絮叨,从他的好大孙川杉、一路讲到文祖皇帝开国,阴为明听得是一个头顶两个大,唠唠叨叨一通下来,就算不认识齐川杉,从没见过这位神秘皇太孙,也记住几句“貌若潘安”、“才高八斗”。
末了,皇帝走下来,一双厚重大手拍上阴为明肩膀:“爱卿,你也要为朕分忧啊。”
“什么?”
阴为明低下头,这才看见刚刚皇帝塞给他了什么:一块白玉令牌,阳刻一个“锴”。
“扑通!”
他不敢怠慢,赶忙跪下来。
“你也认得呀,”齐定锴摩挲白玉表面,一圈、一圈,“朕把这个给你,好不好?然后你替朕去荣州,去南楚,去帮朕做一件事。”
阴为明怎么不认得,整个大瑞,男女老少,认得字读过书的都知道每个皇帝有一亲刻令牌,上等蓝田玉为底,黄金点缀,刻皇帝名讳。见此令牌,如见陛下亲临。而受此令牌,也要压上性命,替皇帝办事,事成、自然直步青云,事败——
一时间阴为明脑中闪过许多,宛若走马灯。母亲,刚升迁、仕途坦荡的大哥,受学宫教授欣赏、太后赏识的妹妹。他不能,也不该在此时继续任意妄为。
是了,他不得不做。
“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