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朝会。

赵长钧受伤未愈，陛下便免了他的入朝听政。看起来是关心儿子，可是如今多事之秋，不入朝便无法得知最新的情报，对谢守初与赵长钧而言无异于被遮住了眼、锁住了手脚。

况且，陛下传口谕的时候，可没说什么“养好伤了就回来”之类的话。

——换句话说，若是陛下一直没想起来，或者不愿意想起来，赵长钧就无法重回朝堂，只能做个被边缘化、不久后被废掉的储君。

好在何将军还是可以入朝的。

总不至于完全失了朝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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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钧伤势本不算重，养了这些日子也好了七七八八。

等散朝的时间里，他穿着件月白色的比甲，扣子随意扣了两个，正斜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抛一只茶盏玩。

桌前，谢守初正和青桉青竹一起，给自己常用的铜鞭做保养，屋子里满是桐油的味道。

青溪搬了张小杌子，坐在一边给谢守初的软剑编新的穗子。

没人说话，屋子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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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东宫的一片祥和不同，今日朝堂之上可谓是硝烟四起。

先是关落山守军来报，在山脚下发现了北狄小股部队的踪迹，他们似乎对关落山很是熟悉，一进山就像泥牛入海般失了踪影。

又是北狄公主秋乌娜派了使臣，言说北狄国中有要事，希望能早日完婚，早日带着自己的驸马和阿罗真的王妃回北狄。

就在晋安帝正为了北狄这边的事情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南边又出事了。

——最南边象郡与南蛮接壤的一个名唤新丰的小村子，五日前遭到一伙蛮子入侵，被屠了村。手段之残忍狠辣，令人发指。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晋安帝难得在朝堂之上大发脾气。

阶下的臣子们在繁华富贵的温柔乡里躺久了，乍一听到这桩惨案，半信半疑者有之，吓破了胆者有之，义愤填膺者有之。却偏偏，没有主动请战的。

——晋朝重文轻武，晋安帝又是个喜好享受的，若非太子劝阻，他甚至想停了武举、削减军费。因此晋朝武将大多是先帝时候的老将，一眼望去皆是满头白发者，年轻小将竟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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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屠村一事是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来的消息，故而正站在一旁的北狄使臣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听罢，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晋朝人，面带嘲弄，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不必为此烦恼。南蛮虽手段狠辣，到底只是个边陲小国。北狄愿意为晋朝分忧，出兵去灭了南蛮国。并且，”他故意顿了顿，“我朝愿意将打下来的南蛮国土无偿送给晋朝。”

晋安帝闻言甚喜，他正要答应，却听站在一旁的誉王抢先开口：“不可！”

“敢为使臣，”誉王回头，端的是一派正气凛然：“北狄与南蛮并不接壤，你们要打南蛮，是准备从我晋朝境内借道，还是走海路前往？”

使臣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他朝晋安帝拱手道：“取道海上费时费力，若是能自晋朝借道，我国骑兵一路向南冲杀，不出两月，必将南蛮国土拱手奉上。”

晋安帝再蠢，此刻也明白，北狄代为攻打南蛮是假，借机派兵进入晋朝境内才是真。

这么多年来，北狄与晋国隔着天险，倒也算相安无事。可若是北狄骑兵进了晋国，江北千里平原，是最适合骑兵冲阵的，只怕到时候，晋国与南蛮都要归于北狄之手。

更何况，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北狄骑兵一旦进了晋国，究竟是去打南蛮，还是直接由内而外攻下晋国，就由不得晋国说了算了。

“不过嘛，”誉王话锋一转，“使臣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若是由我朝大军压境，再请北狄派百余精锐骑兵从旁协助，想来既能灭南蛮嚣张气焰，也不至于祸起萧墙。”

晋安帝原本正因为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国土而犹豫，——试问拿个帝王，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开疆拓土的功绩？

可是他也知道若是引北狄骑兵入关，那或许将是灭国的风险。

此刻听到誉王提了这个法子，晋安帝眉头舒展，看着赵长钰，面露赞许之色：“此计甚妙。那便由你负责此事。”

“一应军资所需只管开口，务必让南蛮付出应有的代价。”

“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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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帝正要退朝，北狄的使臣又提了一次和亲的事。

“罢了，和亲人选，便交由礼部定夺吧。”晋安帝面露疲色，随意吩咐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只留下一群朝臣面面相觑。

“陛下近日怎的总是……”

窃窃私语声四起，誉王赵长钰清了清嗓子，厉声指责道：“太子殿下不在，父皇为国事殚精竭虑，有些疲惫，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办事不力的结果吗？怎的一个个竟敢说起陛下的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