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混杂着痛恨和解气的低呼“杀得好！该杀！”“总算有报应了！”

念告示的人继续往下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另，朕知百姓苦干涸久矣！今污秽已除，恩河复清，特令户部，工部协同，立水政！”

听到恩河复清，水政，几个词，人群骤然安静了几分，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告示，支棱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凡王都百姓，户籍在册者，按户登记造册！各户每日凭户牌于固定水渠闸口……”那人念得仔细了些，“……取定量净水！”

“定量？”有人小声重复，带着疑惑和一丝紧张，生怕这定量又是杯水车薪

“……尽力确保每日之水，足敷人畜饮用，基本盥洗所需……”布告上的话语被念出

清晰地传入劫烬和归澈耳中，也传入所有屏息的民众耳中

“……取水时辰，每日卯时三刻至辰时三刻开渠！过时不候！凭户牌领取木筹，一人只领一次，不得代领冒领，违者重惩！”

“卯时三刻到辰时三刻……就一个时辰？！”有人立刻计算着时间“得赶早！迟了就没了！”

“……水源宝贵，仅敷日常必需！”念告示的人提高了音量，压下骚动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河水之力亦有限！此乃权宜之计，望万民体恤，恪守规条！朕与百姓同此心，勒刻山河，必不懈弛此民生根本！”

人群中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低语，有人点头，有人皱眉盘算着家里的人口和所需的量，但更多的是一种带着希望的凝重

“……童叟无欺，务求均沾，后续水量充沛，再行恩典！”

最后一句念完，人群又嗡地一声议论开来

有老者抹了抹眼角，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腰间的空木桶

妇人低声叮嘱着身边的孩子明天务必早起，几个青壮凑在一起，讨论着哪个取水点可能离自家更近些

士兵见人已经聚拢并听到了旨意，便不再停留，按着腰间的刀柄转身离开了

归澈在劫烬身边，将下巴微微一扬，视线从布告和嘈杂的民众身上收回

劫烬收回目光，眼中看不出情绪

他手臂微动，再次扯动归澈的衣袖，两人的身影便如融入水中的墨滴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因新水政而充满希望又有些忐忑的人群

胭脂铺内，尘埃混杂着劣质脂粉的余味悬浮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

衡背靠着一根断裂的柱基，打磨了一整晚的刀刃在指间泛着冷铁的光泽

均蜷在草席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收好的温润龙晶

那精纯的暖意此刻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他记得

吾主那几乎要遮蔽身后整片河滩的背影，风中断断续续，异于寻常的清冽幽香

“吾主为何要……藏着掖着？若真是他……”

一旁的衡抬眼，目光在昏暗中微闪“吾主自有道理”他声音平静，压下心底同样的惊涛

均沉默一会，想起归澈探查自己脉门时那股冰冷却修复的力量，想起那枚珍贵的龙晶馈赠

“……也许，不是藏着，是护着？”他轻声自语，却又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铺内的死寂被沉甸甸的思绪塞满

就在两人思绪纷乱、几乎要溺毙在这粘稠的猜疑中时

“吱嘎——”

那扇沉重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缓缓向内旋开

两道身影无声地嵌入门口的光暗交界处。

劫烬立在最前，竖瞳平静如深潭，没有丝毫波澜

目光精准地扫过铺内，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均衡二人

他身后的归澈，姿态依旧如往常般疏懒，墨色长发重新垂落，掩去了昨夜所有痕迹

他半边身子藏在劫烬投下的阴影里，仿佛只是倦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自己一缕垂落的墨发

劫烬没有丝毫寒暄，更无半分解释昨夜之意，踏前一步，低沉不容置疑的声音砸破铺内的死寂

“准备一下，稍后随我入宫一趟”

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直“吾主？！此时入宫？”

皇宫刚经历血洗，正是最混乱之时，新帝初立，此刻前去，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