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旁半塌的土屋，屋内盐晶尸骸被草席掩盖，梁上悬着干瘪鼠尸——劫烬弹指震落尸骸，以龙炎焚尽怨气，暂作栖身之所

若是去都城，想必会招来很多麻烦，暂时在荒村恢复体力

劫烬盘膝坐在屋角最为干燥处，玄朱袍袖垂落，腕间被霜鳞寒气所伤的暗金色纹路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动

他阖目调息，周身似有无形热浪蒸腾，龙族血脉深处的真元如熔岩暗涌，正丝丝缕缕修补耗损的精血，同时镇压着腕骨中那缕蠢蠢欲动的阴寒

袍角残留的刺骨霜气，竟被他精纯的真龙之气逼出，化作肉眼难辨的淡白烟丝，悄然湮灭于尘埃

而衡膝前，均面如金纸地倚靠在半堵断墙边，衡自己则闭目养神

日影西沉，暮色苍然，倏忽暝色笼野，四顾昏晦

夜深人静，惨白月色从破损屋脊裂隙渗入，割裂黑暗，照亮浮尘，屋外死寂无风

残垣断壁的死寂中，忽闻屋外枯井深处传来“喀啦”一声碎响——似是盐晶被踩裂，又像冰凌坠地，短促尖锐如骨断，生生撕裂了月夜的沉幕

衡双眸立睁，骤然而起，伸出一只手护着身后的均，另一只手则握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枯井早被怨气盐晶封死，何来足音？

而劫烬早已起身，身影已化作赤金流光穿出破屋，足尖点过龟裂土地时，盐晶尸骸的指尖无声粉碎，唯留一缕霜气尾迹

追至枯井残骸边缘，一道影子正躬身蜷在井台，摇头晃脑的哼着曲，夜色如墨，树影婆娑作鬼舞，站起身来一步一摇踏月归

月光勉强勾勒出那人的轮廓，那一袭白衣薄得近乎透明，贴在身上像一层将化的雪，黑发却浓稠如夜，垂落时仿佛有生命般蜿蜒爬行

月光一照，整个人成了黑白交错的剪影，分明站在那儿，却像随时会散进风里

衡强撑着尚未恢复的力气，厉声喝道：“尔是何人？装神弄鬼！”刀刃泛起微弱的龙纹青光

当月光终于映亮其侧脸——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两簇幽冷的鬼火，又似深潭里浮动的琉璃，毫无温度地映着月色

他的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轮廓被镀上一层银辉，恍若神祇垂眸俯视人间，美得令人战栗，却又因那非人的寒意而不敢靠近

月光游移时，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如蝶翼轻颤，若细看，会发现他呼吸时呵出的白雾竟比常人慢上半拍，仿佛连时间也敬畏这副躯壳

他缓缓抬起眼，冰蓝色的瞳孔在暗处倏然亮起，像两片淬了毒的刀锋，直直刺向对方

冰蓝色的虹膜如同教堂彩窗镶嵌的琉璃，本该盛满神性的悲悯，可瞳孔却缩成一条细线，像冷血动物盯上猎物

最骇人的是他在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让那张圣洁的脸突然裂开一道人性的缝隙

衡被看得后颈寒毛竖起，像有蜘蛛顺着脊椎爬进脑髓

他歪着头，打量着劫烬，蓝眼睛里盛着孩童般的天真残忍

“外来者....?”

那声似鲛人夜泣，三分像七弦琴裂帛之音，七分若墓穴青铜罄自鸣，音波过处，灯焰皆化作碧色，照得满室骨影幢幢

他偏首微侧，青丝垂落几缕，眸光又细细将人丈量过一回，忽而展颜，唇角扬起一个完美到近乎非人的弧度

“不对，大人们身上的神气不该凡间有”

劫烬眉头紧皱，默不作声，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人”

他的右手忽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金光，指尖划过之处，空中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

一柄长剑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浮现，剑柄精准地落入他的掌心，仿佛这把剑一直就悬浮在那里，只是凡人看不见而已

他缓缓抬剑，剑尖划破凝滞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

寒光沿着刃口流动，最终停在对方喉前三寸

他的眼神比剑锋更冷，没有愤怒，也没有犹豫，就像冬日里冻结的湖面，平静之下尽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