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大家又恢复到繁忙的学习状态里，高一（1）班的早读铃刚在走廊里淡去，教室里还飘着背诵英语课文的余韵，叙白把课本立在桌前，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校服裤缝——左胸口又开始发闷了，像是有团浸了温水的棉花堵在气管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浅的滞涩，连后背都渗出了层薄汗……
叙白不动声色地把后背往椅背上贴了贴，试图借着凉意压下那点不适，这是运动会结束以来的第五次了，比上个月多了两次，上周复查时，医生拿着心电图皱着眉说“精英班进度快，你得学会慢下来，你看看你的爷爷奶奶她们只有你了”，可课桌上堆着的竞赛习题和周围同学埋首刷题的身影，都在告诉她“不能慢”……
“叙白！下节物理小测，你昨晚把最后几道力学题搞懂没？”砚深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带着刚跑完步的喘息，他刚从操场晨练回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角的汗滴落在桌角，晕开一小片湿痕，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叙白赶紧收回心神，松开攥着裤缝的手，指尖的凉意还没散，她扯了扯嘴角：“看了，但受力分析还是有点乱”
“巧了！我也是！”砚深眼睛一亮，立刻把书包往桌上一放，掏出物理练习册凑过来，指腹点着题目上的受力图，“你看这里，是不是把摩擦力方向搞反了？我算三次错三次”
叙白低头看向题目，视线却有点模糊，胸口的闷意越来越明显，他深吸了口气，刚想开口，坐在她左手对面对排的周衍突然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先喝口温水，你脸色白得像纸”
叙白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暖意，心里松了口气，刚要拧开盖子，就见砚深突然从塑料袋里掏出盒牛奶，“啪”地放在他面前：“喝这个！热的！”
那是盒原味纯牛奶，蓝色包装盒还带着温热的触感，边角被揣得有点变形，显然是砚深晨练时特意捂在怀里保温的，砚深用指尖戳了戳牛奶盒，语气带着点邀功的雀跃：“路过小卖部看见阿姨在热牛奶，就给你带了”
叙白的指尖碰到牛奶盒时，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其实不爱喝纯牛奶，总觉得有股淡淡的腥味，可此刻盒子上的温度顺着指尖漫到手腕，连胸口的闷意都散了些，叙白抬头看向砚深，对方正咧着嘴笑，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晃得人眼睛有点花……
叙白的耳尖有点发烫，她赶紧低下头，指尖抠着牛奶盒的拉环“咔嗒”一声，拉环弹开，她插进吸管，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没有预想中的腥味，反而像含了块温软的糖，顺着食道往下走，连胸口的沉重都轻了些……
“叙白！苏禾喊我们课间去图书馆借竞赛书呢！”孟清从教室前门探进头来，高马尾上的蝴蝶结晃了晃，手里抓着本语文笔记本，“叶晨已经占好位置了，靠窗的，光线特别好。”
“来了！”砚深立刻应道，转头看向叙白时，眼神里带着点期待，“你去吗？新到的物理竞赛书，咱们一起琢磨琢磨。”
叙白刚想点头，胸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有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她的动作顿了顿，手里的牛奶盒晃了晃，几滴奶液溅在英语课本上，晕开小小的白圈……
“怎么了？”砚深的笑容瞬间收了，他俯下身，视线跟叙白平齐，能清楚看见叙白眼下淡淡的青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更白了？”
“没事”叙白赶紧用纸巾擦了擦课本上的奶渍，纸页被浸湿，变得有点皱，“可能低头太久，有点晕，缓会儿就好”
一向嬉皮笑脸的周衍皱了皱眉，走到叙白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要是不舒服就别去了，我帮你把书借回来，你在教室休息。”
“不用，”叙白摇摇头，把课本、笔记本塞进书包，动作比平时慢了点，却尽量装作如常，“图书馆安静，正好能理理物理题”
砚深还是不放心，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递过去：“穿上，图书馆空调凉，别冻着”外套上还带着砚深的味道——柠檬味洗衣粉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叙白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砚深的手，对方的手很暖，跟她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几人往教室外走时，走廊里已经热闹起来，刚上完早读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勾着肩，讨论着昨晚的数学作业、食堂的糖醋排骨，脚步声、笑声混在一起，像首轻快的歌，叙白走在中间，左边是砚深，右边是周衍，他们的声音围绕在耳边，让她觉得安心胸口的刺痛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点淡淡的闷意，她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这次不算严重，不用掏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
走到楼梯口时，苏禾和叶晨已经在等他们了，苏禾穿着浅蓝色连衣裙，裙摆绣着小雏菊，看见叙白，立刻跑过来递过一个橘子：“我妈早上给的，特别甜，你吃”
叶晨站在旁边，黑框眼镜擦得锃亮，手里拿着两本数学错题本，递给叙白一本：“我整理的易错点，你看看有没有用”
“谢谢”叙白接过橘子和错题本，指尖碰到叶晨冰凉的手，忍不住把砚深的外套往他那边递了递：“你穿吧，手这么凉，别冻着”
叶晨摇摇头，推了推眼镜：“不用，我天生手脚凉，叙白你的手比我的还要冰凉”苏禾在旁边笑着补充：“他冬天手能凉得像冰块，上次写作业碰到我，差点把我冻跳起来”
几人都笑了，砚深拍了拍叶晨的肩膀：“跟我晨练，保证你手脚暖和”叶晨无奈地笑：“我跑两步就喘，还是算了”
到了图书馆，叶晨果然占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书墨香，叙白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翻开错题本——上面的笔记极详细，红笔标考点，蓝笔写思路，连易错点都用波浪线画了出来，看得出来叶晨花了很多心思……
她看得认真，胸口的闷意渐渐消失，只剩下阳光的暖意，砚深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物理练习册，却没怎么看进去，他总忍不住往叙白那边瞟，看她皱眉做题的样子，看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的小动作，看她小口喝牛奶时的侧脸——叙白喝牛奶很轻，像只小心翼翼的小松鼠，让他心里软软的……
“叙白，”砚深压低声音，“牛奶快没了吧？我再去买一盒”
叙白摇摇头，指了指桌角的盒子——还剩小半盒，奶液轻轻晃着：“不用，再喝就撑了。”砚深点点头，却悄悄把自己的温水杯往她那边推了推
过了一会儿，苏禾凑过来，指着语文练习册小声问：“这道古诗鉴赏，我总搞不懂作者的情感，你能讲讲吗？”
叙白放下笔，耐心地帮她梳理——从“浮云游子意”的不舍，到“落日故人情”的怅惘，一点一点拆解，苏禾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记笔记
砚深看着他们，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还有好多物理题想问呢！他甩了甩头，把这点情绪压下去，低头看练习册，可视线还是忍不住飘回叙白身上……
周衍注意到了，悄悄碰了碰砚深的胳膊：“别总盯着叙白，跟个小尾巴似的”砚深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转头：“谁盯着她了，我看题呢！”周衍笑了笑，没再拆穿……
“中午去食堂吃饭，不用让你奶奶送饭了”砚深主动说：“你们找位置，我去买”转头问叙白：“糖醋排骨还是鱼香肉丝？”
“好，我打电话让我奶奶不用送饭，但我不吃糖醋排骨，我吃西兰花，白菜和一些豆抄肉吧”叙白其实不太饿，牛奶还在胃里暖暖的，可糖醋排骨她确实不能吃，但还是顺着砚深的话答了……
砚深听了不解还是点了点头，排队时，周衍坐在叙白对面，小声问：“叙白，你怎么吃的这么清淡呀？每次看见你奶奶送饭给你，你都是吃这些，看你瘦的的，你的体质本来就不好”
正说着，砚深端着餐盘过来，把一盘叙白要的放在叙白面前：“刚出锅的，还热着，周衍说的确实对，吃点其他的你这些太清淡了”
叙白勉强笑了笑应下，几人开始吃着这里碗里的饭菜，她抬头看向砚深，对方笑得灿烂，眼睛里盛着阳光……“怎么了”砚深问叙白，叙白心虚低头“没事”赶紧低头吃饭，怕被看到泛红的耳根
午后的阳光透过食堂窗户，落在几人身上，叙白小口吃着饭，听他们聊晨练的趣事、老师讲的笑话，心里很踏实，她想，也许这样就好，把心脏病藏在心里，跟朋友们一起过高一，像个普通学生一样……
下午复习时，叙白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的人——砚深在跟物理题较劲，周衍在背英语单词，苏禾和叶晨讨论语法题，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冰凉的玻璃很安心，可此刻，砚深给的那盒温热的牛奶，似乎比药更能让他安心……
放学路上，砚深跟叙白并肩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砚深突然说：“明天早上我还帮你带热牛奶吧，小卖部阿姨说早上喝最有营养”
叙白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好”
砚深笑了，脚步都轻快了些，叙白跟在他身边，忽然觉得，就算以后还会犯病，只要有这些朋友在，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盒温热的牛奶，像颗小小的太阳，在她心里发着光，驱散了所有不安，她不知道这份温暖能持续多久，但此刻，她只想好好珍惜……